恰正午时分,大雪纷纷扬扬,宫殿与宫殿之间的旷野上北风呼呼儿的刮着,夏晚深一脚浅一脚的,便往青睐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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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李昱霖踏雪进了栖凤宫,本是想避避雪,等雪小了就出宫,回东宫的。
一袭栗色长貂,疾步上了正殿的台阶,李昱霖忽而止步,身后随行的几个内侍也齐齐止步,屏息听着。
他疾步下了台阶,穿过相连前后殿的角门,到了后殿东配殿的窗子下,又闭起了眼睛。
里面除了男女相欢好时的呻/吟,还有个女子娇喘时的哀求:“殿下……嘤……我娘死的太惨了,您可一定要替我娘报仇啊……”
“小事而已,便你不说,本宫也绝不能容李燕贞一府再在长安猖狂,李燕贞的归乡路,就是他的断头路……”这是太子李承筹的声音,带着呻/吟喘息。
李昱霖在外的愈久,脸色就愈难看,忽而他抬腿一脚就将门踹开,于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去。
这是文贞在宫里的寝殿,宫婢们全叫太子给支开了,屋子里一股酒腥,搀杂着男女行房时的污秽气息。
若在往日,遇到这种情形,李昱霖一剑就会将那女子给斩了。他有洁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闻男女之间行过房之后,那种带着女子□□腥气的恶臭气息,一闻到就会控制不住自已的手。
但陆莞莞不同,在文贞这些日子来的调理,保养之下,她跟李昙年至少有了八分相似,再学学走路,步态,神态,她就会有九成的肖似于李昙年,这是给老皇帝备的药,杀不得。
“父王,东宫的美姬还不够多,叫你非得偷偷摸摸入宫,在自己女儿的宫婢身上下手?”李昱霖抑着怒气道。
太子搡开陆莞莞站了起来,掸着自己身上的酒渍,恨恨道:“赵明月算个什么东西,你皇爷爷居然让你和文贞陪着李昙年一起去宋州祭她。本宫小时候就经常叫李燕贞欺负,如今你们还得为李昙年所用,你皇爷爷就是个老糊涂,本宫不服,不服。”
李昱霖望着自己胖乎乎的父亲,无奈收了剑,道:“朝局复杂,皇爷爷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目的,您这样的蠢材既悟不出来,就不要入宫添乱,滚回东宫去。”
太子虽嘴里叫着不服,到底不敢到皇帝面前去撞霉头,捡起衣服,骂骂咧咧出宫去了。
李昱霖转而进到皇后宫中,大雪天儿的,殿中一股极浓的药气,皇后有风湿,每逢雪天便要拿药汤泡脚活血的。
李昱霖开门见山道:“皇祖母,皇爷爷让我和文贞陪李昙年去宋州祭拜明月公主,你觉得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为何?”
皇后闭着双眼,恨恨道:“宠妾灭妻,抬晋王府而灭东宫的威风,他这是想让李燕贞那个孽种坐他的龙椅吧。”
李昱霖断然道:“不可能,皇爷爷并没有这个心思。”
毕竟兵权都在李昱霖手上,显而易见的,东宫稳如磬石,但皇帝宠爱李昙年,让世子替她跑腿,这叫东宫所有人都心里没底儿。
周后掀了掀眼皮,冷笑道:“那不是正好?趁着去宋州的路上一举除了李昙年,没她在你皇爷爷面前聒躁,晋王府也就彻底完了。”
李昱霖觉得皇帝此举定然别有深意,而显然,皇后和太子都帮不得他,苦思半晌,他还是打算把李昙年安安稳稳送到宋州去,毕竟于他来说,如今最重要的是求稳,求关东的兵权能够平稳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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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还是头一回入青睐殿。
这地方跟别的宫殿不同,虽说依旧是金砖御瓦的建筑,内里陈设却要简陋得多,进了大殿便是疾匆匆满头撞的翰林学士和六科都事们,这是他们的办公之地。
既不在御前,诸人自然要放浪得多。夏晚进去时,正听见给事中沈钰在骂一个都事:“夜来孤明月,孤你娘的明月,难道不知道明月二字犯了皇上的忌诲?把明月统统给本官改成霜婵去,快滚。”
恰公主进来,沈钰吓了一跳,立刻出座行礼。
夏晚笑道:“沈大人不必多礼,但不知郭侍郎的公房在哪一间?”
沈钰极忙,也不知道郭嘉进来了不曾,指着右侧道:“吾等在宫中值宿,并没有特定的公房,不过郭侍郎当在最里面那一间,公主是要本官带您,还是……”
外面落雪阵阵,这殿中未燃着地龙,也格外的冷,夏晚瞧见沈钰的手上密密麻麻的生着冻疮,心里也是一叹:于外头的人来说,能在御前行走是多么荣光的一件事儿,可瞧瞧这些可怜的内臣们,一个个满手冻疮,伴君如伴虎,给皇帝做近臣,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摆手说了声不必,一个人走了进去。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这是文贞的声音,她方才从太极殿出来,居然没回栖凤宫,而是跑到了青睐殿。
夏晚本欲转身就走的,再一转念,毕竟孔方孔提督是孔心竹的父亲,也是李燕贞的岳父,与晋王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皇帝要借郭嘉之手杀孔方,她为了李燕贞和晋王府一府的人,也得将此事问个明白,是以,如今可不是耍小儿脾气的时候。
屋子里一间红泥炉子上正煮着味道浓郁甜腻的普洱。
郭嘉站在一摞到顶的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