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正在抽折子,蓦然听到夏晚的声音, 手一抖, 用力过猛, 扬天的折子啪啦啦的翻了下来, 还好他躲的疾, 才没给砸中。
这些折子本是一沓沓按着正反罗列的,一沓子砸下来, 余的也啪啦啦全落了下来。文贞就在折架底下坐着, 躲避不及,叫折子砸了满头,两只手还未护住头了,另一沓又砸了下来,若非夏晚眼疾手快把她拉出来,头都要给砸破。
把这狼狈的俩人从折子堆里救出来,那被砸翻的炉子又起了火, 于是六科的都事们又全都涌了进来,扑火的扑火,救折子的救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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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只远远扫了郭嘉一眼便转身出了青睐殿。
她没有抱手炉的习惯, 因见文贞在殿外冻的直搓双手样, 遂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文贞。
文贞叫折子砸掉了满头的簪子, 发髻也是散的,正在等她的婢子清霜替自己整理头发, 忽而伸手, 一把就拉住了夏晚的手:“姐姐, 婚是皇爷爷赐的,他是皇上,咱们都得听他的,更何况,便与郭嘉成了亲,我将来定然会对甜瓜好的。”
夏晚心说,你们谈情说爱,总扯我的甜瓜作甚?
她道:“文贞,郭添是我儿子,也是你的小外甥,但跟郭嘉无关,你们成亲是你们的事与郭添没有任何干系。”
文贞像是准备好了要做晚/娘的样子,这叫夏晚觉得愈发好笑,她自打把甜瓜生在地上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会把他送给任何人呢。
说罢,她转身,孤身一人便踏进了那纷纷扬扬的细雪之中。
清霜替文贞理着头发里的灰烬,也是天生的敌对使然,悄声道:“郡主,那郭添是晨曦公主的儿子,您费心费力拿着他的字儿给皇上看,不是替晨曦公主做嫁衣么,何必呢?”
文贞摇头叹息,苦笑道:“世间最难就是投其所好四个字,你不懂,所以你是傻子。”
郭嘉如今心里最在意的就是甜瓜,他想听的,是有人跟他说甜瓜,想做的,就只有静静看着自家的小甜瓜越来越健康,书读的书,字写的好。而她时时在郭嘉面前夸赞,说甜瓜的好,才能真真正正走进他心里。
这就是所谓的,投其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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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踏雪绕到青睐殿后,沿着一条内侍们扫开的雪径正往前走着,便听后面一阵疾促的脚步声,是郭嘉赶来了。
“这些日子,你为何总是早早就关了门。”他脱了那件弄脏了的紫色官袍,换了件梁清的武弁夫,一路疾行,正在系腰带:“好容易有一回门关的晚,我摸进去,你娘怎的在你床上?”
他要伴驾,寻常出宫也得到下钥的时候,摸黑跑到晋王府,绕着优昙居的院子直打转,就是进不到屋子里面去。
每每半夜骑在普宁寺和晋王府相隔的那墙上,像那啸月的狼一般,空有一身利爪,无处下嘴。
夏晚停在半途,冷冷侧眸,道:“郭侍郎,在水乡镇的时候,我记得经常有人给田狗剩送糖吃,是以惯的他无法无天,整个水乡镇非但没人骂他,人人都还要说声调皮孩子,你道为何?”
郭嘉道:“田兴旺惯的?”
夏晚摇头:“非也。是贪图想跟水红儿睡一晚的那些人惯的。”
盯着郭嘉,她道:“若有人想投你所好,可以,但切记勿要叫人利用了甜瓜。甜瓜的字往后勿要给皇上看,甜瓜的名字,也尽量勿要叫文贞在皇上面前提,皇帝的恩宠是把双刃剑,我受的已经够累,就不希望再把自己的儿子牵扯进去。”
郭嘉在雪中半眯着眼眸,道:“我不期你竟能看得如此之深。”
本来,他们来长安只是为了给甜瓜看病而已。郭嘉千防万防,就怕皇帝要见到夏晚,谁知最终没能防得住,此时深陷宫廷,再想抽身已经难了。
夏晚柔声道:“我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在长安有人照顾也是好事,于你和文贞的婚事,我并没有觉得不悦,只是不喜欢别人利用我的孩子。”
细雪中她轻扭着两只冻青了的手,叫郭嘉想起她当年在水乡镇叫卖山货,亦是这样的细雪,街上连行人都没有,她只穿着件薄单衣,冷成那样,从早站到晚,卖不完就不会走。
如今她倒不为饿肚子而愁了,可他依旧无法照顾好她。
夏晚还未忘了正事,刚刚冷完,又得厚着脸皮求这厮:“我得知道,皇上想除孔方孔提督,收他的兵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若有暇,就在此刻说予我听听,可否?”
郭嘉旋即勾唇,于蒙蒙细雪中笑了起来。相比那老气横气的紫色文官服,这纯白面的武弁服才格外衬他略年青俊秀的脸:“你今夜宿在宫中,待我忙完了,于床上慢慢说予你听。”
夏晚叫他气了个半死,咬牙切齿道:“郭六畜,如今你可是文贞郡主定了婚的未婚夫,三更半夜再进本公主的闺房,像什么话?”
郭嘉要不答应皇帝的赐婚,如今已经是只死猫头鹰了。
他道:“既是公主,或者郡主,你们的婚姻就不仅仅是婚姻本身,而是利益与权力的交换。答应赐婚,只是为了保住我这颗项上人头而已,你该明白的,在甘州剑指李承筹的那一刻,我面对的就是个死局,晚晚,你总得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