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两溜小内侍躬着腰, 由内开启了那两扇格外高大的殿门。
一缕晨光随即照洒入廷,洒在金砖上, 光芒刺眼。
两行朝臣鱼贯而入, 虽人众,哑雀无声, 唯有踏踏不止的脚步声。
夏晚还是头一回进天子问朝听政的正殿, 当然,这地方有大魏以来, 也唯有文贞郡主一个女子能够在里面信步闲庭,便皇后,无谕也进不得。
投入眼帘的, 两个孩子已经叫御前带刀侍卫五花大绑了,就跪在金砖地上, 脱了外衣,只着白中单,像两个眼看处决的犯人一样。偏偏又还是那样小的孩子, 尤其甜瓜,头垂的格外的低。
夏晚不由一阵眼热,抬头去望,便见郭嘉两手轻垂, 站在御座左侧。
他在家霸道的就跟水乡镇各山坳里那些地主老财一样, 凶里凶气, 坐在凳子上, 脚恨不能翘到天上去。
到了这大殿上, 那身中书侍郎的官袍一穿,胸前孔雀补子,青白色的面庞,卓然而立,目光缓缓落下来,并不算嚣张,文静内敛,不是诸臣口中馋臣的样子,也全然不是家里地主老财般霸道的样子,满殿之中,能与他相比的,大约也就只有孔成竹了。
文贞郡主穿着件白底,水红色交衽的袄裙,站在皇帝的另一侧,见夏晚随着朝臣进殿,远远便投来目光,颌首微笑了笑。
安国公颤危危上前,还未说话,郭嘉两步下了台阶,却是送了一只锦杌过来。皇帝面前赐坐,这是极高的荣誉。
不得不说,李极虽说性子冲动暴燥,但能叫朝臣心服口服,与他严以待内,宽以待臣的行事少不了干系。
坐在了锦杌上,安国公一把鼻涕一把泪,便开始诉说自己的冤屈了。
得亏俩孩子离他离的远,否则的话,那拐杖绝对得落到孩子身上。
安灵圣连孩子都没有,而安国公到七老八十的年纪,便想再生也生不出来了,好好一份家业,铁券世袭的国公之外,就要绝在安国公的手里。
指着俩个孩子,把自己从仆人那儿听说的,安灵圣叫郭添一拳打起,腾飞到半空的事情栩栩如生的形容了一遍。
李极耐着性子的听,听罢之后问道:“以国公爷的意思,您想怎么办?”
安国公还未语,皇后先道:“本宫的儿子不过稍稍动了点恶念,都不曾对晋王造成一丁一点的伤害,皇上便下谕旨当众斩了他的人头。
如今事发到了晋王府,以皇上的偏见偏爱,只怕正在绞尽脑汁,为这俩个孩子脱罪了?”
夏晚不曾见皇后也有月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她鹤发鸡皮,老态龙钟,瞧着比八十岁的安国公还老,缓缓坐到了杌子上,她又道:“本宫就在这里看着,要看皇上如何为这俩个小小恶徒脱罪。”
丧子之痛,若非还有个皇太孙李昱霖撑着,皇后是熬不过来的。终于,今天叫她等到晋王府的人倒霉,不亲眼看着皇帝处死一个,她心里怎么能舒服呢?
皇帝耐着性子听罢了糟糠妻的唠叨,唤来大理寺卿邵远,问道:“邵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邵卿与孔成竹是多年的知交,遥遥扫了一眼站在晨曦公主身侧的孔成竹,见他缓缓抱起双拳,立刻道:“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郭添小儿,不过挥了一下拳头,经臣尸检,并非造成安灵圣死的致命伤,孩子而已,不当严处。”
李极侧首,再问坐的位置比他稍低的李昱霖:“昱霖的意思呢?”
李昱霖正襟而坐,双手搭膝,垂了垂眼眸,淡淡道:“毕竟不过两个孩子而已,也是孩子皮了些,想试试自己的拳头够不够硬,这种事情,国公爷自认倒霉即可,谁会跟孩子一般见识呢?”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辩解,可安国公听了,气的直接就跳起来了:“皇太孙简直放屁,徜若死的是你儿子,你也能自认倒霉?”说着,那柴木拐杖飞起,就朝着李昱霖砸过去了。
夏晚瞧着两个孩子在朝臣们的争吵声中头垂的越来越低,甜瓜的头简直要贴到了地上,心犹如叫一只强有力的手撕扯着,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郭嘉身上,却不期他就那么笔直的矗在皇帝的御座侧,一双秀致的眸子冷冷的,扫着廷中诸人。
而文贞不知何时,也跑到他那一侧去了,就在郭嘉身后,叫郭嘉高大秀挺的身体罩着,唯露裙摆在外,不知在作甚。
夏晚微微翻了个白眼儿,便听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孔成竹说道:“当时,孔某确实不知郭添会是公主的儿子,徜若早知,孔某必定替安灵圣受了那一拳,死之前,还得书一纸《生死状》给孩子,必不叫孩子受今日的难堪。”
夏晚微微往前挪了一挪,不愿意听他多说。
“徜若我说那安灵圣在死之前就已经虚弱不堪,濒临垂死,而且到找到真正的凶手,公主是否就会考虑咱们的婚事?”
因着夏晚明显的抗拒,孔成竹略略往后退了一步,在之顶穹高阔的大殿中,缓语道:“皇后眼中只有仇恨,皇太孙隔岸观火,而安国公只想为子报仇,公主的先夫郭六畜,据此为挟,还想让公主与他再续前缘。此时唯一心痛孩子的尊严,孩子所经受的痛苦和耻辱的,只有公主您了。”
这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