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呦呦咧唇笑着,眉眼间便有些当年幸灾乐祸时的神情:“表哥,我已经是出家人了,出家人不蓄发,不穿华服的。”
“那就还俗。”
“佛门岂能想入就入,想出就出?”杜呦呦道:“到时候表哥替我修一处尼庵,助我专心向佛就好。”
李昱霖停了停,解了身上那件青布褂子给杜呦呦披上,笑起来以然是个垂垂老者:“我的呦呦小时候只喜欢花衣裳,只喜欢摆弄头饰,二八年华出家做尼姑,这怎么可能,孤绝不能准。”
杜呦呦无奈,腔调拖的长长:“表哥,人是会变的。”
要出城门了,她转过头,于人群中扫了一圈,最终没有看到郭添的身影。
人是会变的啊。
有时候只需要一天,就会让一个人的一生都为之改变。
昨日清清早儿往乐游原的时候,她只想要长头发,要花裙子,可到了此刻,想法就完全变了。
思春的小尼姑于红尘里走了一遭,虽不过一日,什么都尝过了,爱过一个男人,与他露水一段情缘,然后也知道那段感情开不了花,也结不了果,好奇心也就止了。
她多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那个拿帕子替她叠帽子的少年,不过,真的再留恋一眼,李昱霖只怕就活着出不了长安城了。
李昱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杜呦呦实则并不了解,可这世间,又有谁真正了解自己爱着的,依靠着的,依赖着的,那个人的本来面目呢?
所以,杜呦呦立刻转身,牵起李昱霖的手,转身离去。
*
夜暮微寒,郭添陪皇帝处理完杨家哪位姑娘,从宫里出来,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吃吃吃的笑。
皱了皱眉头,他道:“阿菩,快出来。”
小阿菩鹅圆的脸儿,笑嘻嘻的从树荫后面走出来了。
月溶似水,银河悬顶,郭添一伸手,她一跳,就抱到了怀里。
“娘想你了。”小阿菩道:“我想你,弟弟也想你。”这是她惯常会说的话,往日郭添也不过听听,今天却觉得格外心酸,于是就在妹妹颊侧吻了吻。
小阿菩道:“我仍觉得,小师太不是坏人。”
郭添笑道:“生在这世上,我们虽常说着好坏,但很难拿好坏去界定一个人。”
阿菩笑望着哥哥:“阿菩和弟弟会永远陪着哥哥的,当然也永远都不会变坏。”
郭添笑了笑:“心有菩提,繁花自开,我家阿菩才是天生的菩萨心。”
送阿菩回了家,到了不思蜀的门外,便有人来,将查来的一切报予郭添听。
所以,真的是杜呦呦,小时候叫他一肘子击昏,送给李昱瑾,然后叫李昱瑾绑在河边,溺死的哪个小姑娘。
也许她心中对他和李昱瑾始终怀着深深的恨意,才会在逃出生天之后,不说回来找文安郡主,反而去找了文贞。
跟着文贞,蛰机十年。
从小阿菩跟着郭嘉往返乐游原,给青龙庵后面孤独园里的孩子们送吃的,送衣服开始,文贞便盯上了小阿菩。当日,杜呦呦有意接近小阿菩,就是想骗取她的信任,然后实施绑架。
那位高嬷嬷,和文贞是老主顾,绑了阿菩,也许就是想贩到妓院里去的。
蛰伏十年,只为生死之仇,这倒也是杜呦呦的性格。
郭添负着一只手,站在颗大槐树下,树上蝉鸣轻唱,他静静的听着。
十七岁的少年一夕之间胡茬生了满颊,两目微有下陷,拇指轻轻摩梭着手背,顺着杜呦呦二字,梭过月光,梭上那少女略显怪异的头,愣了半晌,清了清嗓音,吩咐下属:“文贞郡主,关到孤独园里去,不至老死,不准放出来。至于那位高嬷嬷,杀之。另,华严寺的全部尼僧一一审问,但凡与文贞,与拐卖一案有牵扯者,全部关入孤独园,老死不准出来。
至于这座不思蜀,按个里通国外的罪名,所有人全部下狱,烧了它。”
属下答了声是。
过了半晌,郭添又道:“徜若皇上和郭中书问起,此事由我来答复就好,不要与他们多说。当然,也不得跟任何人说起。”
属下见郭添欲走,追了两步,道:“这是杜呦呦丢在青龙庵的玩偶,经吾等检查,发现里面加着些不知名的碎屑,瞧着,颇像天花病人身上的疤屑。想来,这东西应当也是她想要拿来暗害阿菩姑娘的。”
郭添皱着眉头接过小玩偶。
水红面的袄儿,衽带细细,在腰侧打着蝴蝶结。下面是牙白面的裙子,轻轻掀起,偶人娃娃的脚上还有一双水红面儿的鞋子,就连鞋底都是一针一线衲过的,缝的格外仔细,一整套小小的衣裳,从里到外,从亵裤到中单,一应俱全。
但这都不算精致,小偶人身上最精致的,当属它的头发,一嘬又一嘬,皆用最细的丝线,一捋捋缝在上头。
发梳蛾髻,头顶簪花,就连那簪花,虽说小巧,但也精致无比。这是一头华美的长发,梳成最漂亮的发髻,是杜呦呦为尼僧之后,最羡慕也最渴望的东西。
郭添将小偶人背到身后,笑着吩咐下属:“这东西本官收着就好,去吧。”
穿过一条条的街巷,郭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