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对不起吗?”
“没有下次,”诺德低声说,“对不起,原谅我?”
燃烧着的不安终于稍微平息,五条悟放软了语气,“你保证?”他不太情愿地问。
“我保证。”诺德回答,没有犹豫。
这本来是适合说出我原谅你的时刻,但五条悟仍然难以释怀。
想要获得更多的承诺,想要获得更多的主导权,出于本我的欲望甚至在意识知晓之前就会冒出来。
他挑捡着脑袋里里看似合理的念头,“总之,我知道了,你不想谈——但是我想谈啊,不应该优先按我的想法来吗?”
以上发言在逻辑上完全不成立,不过在对话双方都不觉得有问题的情况下却又可以成立。诺德显然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他作出另一个相似的承诺。
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对,五条悟执拗地追问,“——‘下次一定’其实是‘不’的意思吧。”
“不是的,悟。”
“所以呢,你又为什么不想谈?”
那本来是个随口抛出来的问题,争取优势的筹码,他没想到会在这个问题上收到诺德的沉默。
“……我只是不希望听到,悟说一些太过直白的话。”他的准男友少见地情绪不高,虽然一如既往不太外露,但已经明显到了隔着电话也能听出来的程度,以至于好像五条悟才是欺负人的一方,“我也是会觉得受伤的,所以我想,如果明天悟能忘了这件事就好了。”
“那你以为我会说什么?”五条悟有点迷茫。但他倒也没有那么迟钝,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我好像明白了,你……”
说起来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主动邀请,不主动挽留,不主动发消息,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诺德打过来的电话。
一想明白就觉得心情好像缠得乱七八糟的毛线团。
“我觉得你很需要我把话说清楚。”五条悟单方面地下了决定,“我想见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现在。”诺德回答。
现在。
那家伙当然会这么说。
只是他在外面待了一天,无限并不能对付让人狼狈不堪的夏季的热度,地上的咒灵刚刚消散的空气里,在这栋建筑的某处还有,在东京市区的肮脏角落。
虽然就算他不能滥用术式穿过半个城市上空诺德也肯定愿意等他几十分钟——
“不要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滋生,是和刚才的不满不太相像的另一种不快,原本不在意的细节都变得碍眼起来,五条悟的声音轻了点,“明天。明天——”
高专的制服太随便了,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我只是顺便来见你”的宣言。穿着那个人的衣服和他见面也许会是不错的情趣,但可以等到下次。迟到当然也是不可以的吧,虽然诺德每次都会等。戴什么样的墨镜会比较好呢,小小的圆墨镜会更好吧,那样稍微低头的时候六眼就能从镜片的边上露出来……
“和我约会。”他说。
五条悟想庄重一点。
“悟——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会接到诺德的来电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印象,那就是诺德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联络他——
有点奇怪对吧?在这种本来理所当然的事情上加上“无论如何都不会”的前缀。他们的确聊起过这件事,但那时的气氛至于让他留下这样的印象吗?他还记得自己计划过下次找到机会要再说,哄他的男友改变主意。
但现在他接到诺德的电话了。
“方便,”一向坐没正形的五条悟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挪,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没问题。”
然后,那是他听到的下一句话:
“虽然很突然,但我不认识太多咒术师。”
一如既往地,一边表示着礼貌,诺德一边说着。
——咒术师。
诺德·弗雷姆没有咒力,当然也不是天与咒缚,虽然只认识不算长的一个月,他也用几乎能看到一切的六眼无数次注视过那个人。普通人和诅咒扯上关系的概率并不那么高,更没有几个活得不耐烦的诅咒师会招惹一个被五条悟彻彻底底打上标记的人。
本来应该是这样。
本该和那个人毫无关系的词,绝对不该从那个人口中听到的词。
足以让无所畏惧的咒术界最强在此时此刻如坠冰窟的词,被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
啊,不对吗。
哪里是毫无关系,诺德和咒术界,明明就至少有一个怎么都撇不开的关系。
“这个应该是……咒灵。我正在面对一个很大的咒灵,比卡车大一些,”诺德接着说,那些词从他口中听起来很陌生,“因为它把我的朋友吞下去了,我没有办法直接攻击它。有什么办法可以确定它肚子里的人类的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