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御史连忙将身子伏得更低,恨不能把整张脸都埋到地上。
“陛下明鉴!微臣绝无欺瞒陛下之意,实在是情况凶险,微臣亦是得人相助,才侥幸逃/脱虎口,能来拜见陛下,陈述此情啊!”
“叶大人不用慌张,”凤衍之竟像是没听出叶御史话中急切一般,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一五一十把你口中那奸人所行说个明白,朕自有分明。”
“是!”叶御史这才跪直了身子,“启禀陛下,今日臣奉太后懿旨,在自家府上设宴款待群臣。”
“太后懿旨?”凤衍之这才来了兴致,原本半阖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光,“此时朕怎么不曾知晓?”
叶御史抹了把汗,腹中几番斟酌词句这才开口,“太后娘娘并无旨意或是口诏,是在臣进宫面见时,听太后娘娘提起,进京官员在进宫前,应当有信得过的人先观察一番,臣这才……”
“原来叶御史就是太后眼里信得过的人?”凤衍之盯着叶御史,眼中笑意飘忽。
“臣……臣一心为朝廷分忧!”
眼看着叶御史又要跪地不起大表忠心,凤衍之颇为头疼地摆了摆手。
眼下自己病重,有些大臣冲着太后略表一二,倒也尚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
不过像叶御史这般,刚在太后面前卖了个好,就被忙不迭来找自己透露风声的,倒还是
也不知这叶御史是单纯胆小呢,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呢……
凤衍之敲了敲桌子,声音也跟着沉了两分。
“行了,这又不是金銮殿,没有旁人等着揪出你话中疏漏弹劾。朕眼下见你,不是为了听你剖白自己到底有几分忠心向着太后,又是有几分忠心向着朕的!”
叶御史闻言一震,壮着胆子偷偷抬起头来去看凤衍之。
皇帝眼下虽还一直是众臣眼中面色苍白身子不好的模样,但是周身气势,却早已不是当初登基时,那个羸弱局促的皇子了。
见他眉宇间虽有不悦,更多的倒是对自己吞吞吐吐的烦躁,叶御史便长吸了一口气。
把宴上自刘莺莺发狂咬人,到刘夫人出现相同症状,再到召回伤员灌药控制,最后连自己进宫时都险些为疯人所伤,讲了个详细。
凤衍之像是听话本儿一般,闭上眼睛抚着掌心,待叶御史声音停下,还下意识追问了一句“这便完了”?
叶御史垂首称是,“陛下,臣此番冒夜前来,实在是担心不止刘氏母女两个身上有这疯症,若是此般病症在京中传开,那臣只怕……一场大疫在所难免啊陛下!”
凤衍之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你方才说,那神医只能压制,不能根治此病症?”
“神医眼下不能根除,是因为事发突然,自发现刘莺莺起,也不过半日时间。”叶御史下意识就想提叶知鱼分辨一二,也顾不上圆滑,直接替叶知鱼在皇帝面前下了军令状。
“若假以时日,想来神医定会有解决之法。”
凤衍之挑了挑眉,“若我未记错,叶御史口中神医,乃是王叔府中侍奉,不知叶御史为何这般笃信她的本领?”
叶御史刚想解释,却发觉疏漏,带了几分疑问反问,“陛下也听说过王姑娘?”
凤衍之一窒,随即笑笑,“听神医说起过一二,有一女子借着驱邪之名,搅得京城很不太平,只是顾及是王叔手下,因而才未加以惩治。”
叶御史哪里想到,凤无鸣竟是无意间替叶知鱼挡了一劫,心中滋味莫名,倒是不敢再在皇帝面前再多提起叶知鱼,只怕平白无故给她惹了祸患。
好在凤衍之也没打算在此处继续难为他,“叶御史既然得了王叔照应,才进宫面见朕,不知王叔可有什么话,是要御史你带给我的?”
叶御史咽了咽口水,这才壮着胆子拱手开口,“臣同王爷私下商议一番,以为陛下或可下旨,暂缓进京述职一事。”
“此话怎讲?”凤衍之饶有兴致地等着叶御史的解释。
“启禀陛下,不论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叶御史讲到这里,仿佛看见凤衍之冷笑了一下,但不敢多看,又不想卷入这皇室母子之争,因而只觉不察,继续讲了下去。
“既然选在今日微臣设宴之时下手,想来目标正是朝中官员;而眼下,既不清楚此番病症传染程度几何,又无能立时驱散这病症的灵药。”
“因而还望陛下下令,暂缓地方官员回京述职一事,待京中情况明朗,再行打算。”
凤衍之唔了一声,“我记着,前些日子王叔是领了这述职主事一任的吧?”
“正是。”叶御史连忙跟上。
“既然太后都把此事交给他了,那眼下如何处置,王叔自行决定就好。”凤衍之摆了摆手。
叶御史大喜,“陛下可是同意了?”
凤衍之瞥他一眼,“御史大人上了年纪不成?是犯了糊涂还是听力不大康健?朕怎会违逆太后旨意?”
叶御史想笑,不知陛下跟着光风霁月的国师,是怎么养出这般厚黑城府的。若慈宁宫那位知道凤衍之这般尽孝,真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只是这般想法顶多在心里走上一遭,就算凤衍之准许他留下来看戏,叶御史也是没那个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