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闻言眼中带着莫名的笑意,她低下头掩去这一丝情绪,似是惭愧,
“自然是比不上众位妹妹的,不过还是请陛下赏脸一观。”
得了应允,底下的奴才捧着画卷步入殿台,两名粉衣宫女一左一右,缓缓展开了这幅足有半面墙大的美人图,卷轴沉重,还特意抬了一面屏风架用来撑画。
因着距离有些远,众人只能微微前倾身体,微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但见那画颜色古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上绘皎皎明月,艳艳牡丹,一白衣女子背身站在花丛中,身形曼妙,但因着没有回头,只能依稀瞧见侧脸的轮廓,光影疏绝,妙不可言。
虽然这幅画无论是工笔还是意境都属上乘,但缺乏新意,较之单贵妃进献的珊瑚树,难免失色,只能说差强人意。
皇上淡淡垂眸,略带了些嘲讽,
“这便是皇后所言的美人图?”
他话未说完,殿内忽然一瞬间暗了下来,原来是有宫人吹灭了大部分灯烛,只留了十盏以供视物,大殿愈发显得清寂幽袅。
皇上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紧绷,他眼尾微眯,不着痕迹搭上了腰间的软剑,就在这时,殿内忽然出现点点绿光,由门外自内栩栩飞入,漂浮在半空中飞舞,像是漫天星河都落了下来,有宫妃惊喜出声,
“呀!是萤火虫!”
旁人这才恍然,内心暗自思忖皇后这是在卖什么关子,这么一想,她们不由得把视线又移向了殿中的那副画上。
“诸位稍安勿躁。”
皇后含笑,似是无意,抬袖间碰落了桌上的杯盏,瓷制的杯子在落地瞬间与汉白玉地砖相碰发出一声清越的回响,就在此时,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画中女子就像是被此声所惊扰了一般,翩然回首,衣袖微动,竟是从画中缓缓走了出来。
云裳羽衣,纤腰楚楚,腰系白玉银环明月禁步扣,发梳单螺髻,带了一顶银叶步摇玉冠,行走间银叶颤颤,与冠尾坠着的流苏扣相击,凌凌作响,煞是好听。
再将目光上移,只瞧见一张殊颜绝色的面容,那妙目清冷,流转间却又多情,朱唇莹润,肌肤胜雪,较之月光更胜一筹,眉心点了红色的莲纹花鈿,风流袅娜,只怕是嫦娥下凡也没有这般美得动人心魄。
身后之画牡丹明月依旧,站人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那一瞬间,偏月台寂静无声,底下的王族公卿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却偏偏没一个人敢说话,他们屏气凝神,似乎是怕惊扰了这位神女。
直至一声清亮的笛音伴着丝竹管弦响起,袅袅幽远直上云霄,这才打破寂静。只见那女子应声起舞,两管雪袖长长抛入上空,旋身飞转,似一朵天山雪莲徐徐绽开,她长袖余风引得殿内的萤火虫振翅跟随,凌波微步间似在星河,更兼得水殿风来,水汽升腾,衣裙飘飘,直让人怀疑是否身在仙境。
冰帘半掩,明珰乱坠。月影凄迷,露华零落。李群玉有诗《绿腰》,“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正是形容此景。
有眼尖的认出来简宿涵,皆是表情各异,单贵妃凤目喷火,婉妃眉头紧皱,和妃静默如昔,只有云婉仪神色专注的看着台上女子腰肢款款。
皇上看起来最是淡定的,慵懒舒倦的倚靠在龙座上,从始至终也不见他有分毫动作,但皇后细心,发现他身形不着痕迹的前倾了许多,连手中的白玉杯何时掉了都没发觉。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荣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丝竹之音不知何时低了下来,女子翻飞的裙摆也似浮云逐渐淡去,最后归于沉寂。
他们知道,舞,尽了。
女子敛容收袖,娓娓转身,一步步朝画中走去,银叶玉冠声声颤,雪缕纱儿层层叠,不知勾走了几人的心,已然有那吃醉了酒的人醉醺醺抬手,想让她止步莫走。
恰逢子夜,偏月台水汽升腾,众人眼中一片烟雾朦胧,周遭景物都有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但见那女子在轻烟中步入牡丹花丛,然后回首拈花一笑,眉眼如新月弯弯,方才清冷的神女便一下子生动起来——然后月移风吹,画面就此定格住。
美人图,美人图,方才那副画不曾露脸,有皮无骨,而今却是皮相骨相都有了,神魂兼具。宫女莲步轻移,静悄悄的亮灯,温暖的光芒驱散了眼前朦胧,但在座之人却仍如痴如醉的盯着那副画卷。
单贵妃脸色青白,没好气的看了皇后一眼,有些不明白往日规行矩步的皇后怎么今日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来,尤其婉妃还在她耳边一直有意无意的惊叹出声,
“太美了!”、“她是怎么走出来的!”、“真妙!”
小户人家出来的果然没见识,一个妖女就够折腾,现下又来了一个,简直可恼!
“陛下,”
皇后含笑看向皇上,声音将大家飘远的思绪拉回,
“陛下以为此画如何?”
皇上轻轻鼓掌,眼眸中的光芒如鹰一般,薄唇中淡淡吐出二字,
“甚妙。”
皇后闻言笑意更甚,
“臣妾也觉此画精妙无比,所以才斗胆献给皇上。”
婉妃故作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