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定于中旬举办,端王一事不过小小插曲,简宿涵早已抛之脑后,她眼见着皇后上下操持,奢靡了太后不喜,简朴了皇帝不悦,实是左右为难,最后只能依照旧例酌情往上添了些许,也不敢进献什么新花样,连贺礼都尽往手抄的佛经上靠。
大老婆不好当,简宿涵一直觉得皇后这个位置挺憋屈,不仅要伺候好丈夫,还得伺候好丈夫的母亲与小老婆,里里外外又能落什么好,只落得满头绿罢了。
夜幕将至,长长的宫道挂满灯笼,云层将天光隐去,只瞧见大片的火烧云在琉璃瓦上渲染,却不碍这万千灯火色,此时若立于高处,便能将这绵延的皇城尽数收入眼底。
寿宴设于祈年殿,离漪澜殿有一段脚程,简宿涵只能提早出发,一路上又遇见不少贵人才人,大部分都是生脸,她不曾见过,又或者见过已经忘了。
座位是按照位份排的,简宿涵自然也凑不上什么近位置,此时离开宴尚还有些时候,但除却顶上头的三位,诸妃差不多都陆续到齐了,就连单贵妃与婉妃素来爱摆架子的也已入座。
简宿涵身旁的位置恰好是云婉仪,云婉仪身旁又恰好是沈贵姬,三个人一台戏,让她不禁想起了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神思一瞬间便有些恍惚,直到耳畔传来一阵带笑的声音,这才稍稍回神。
“锦常在今日这身萱草色的衣裳倒是好看呢,上头的金菊吐蕊栩栩如生,可见绣娘是下了功夫的,到底皇上疼你,料子比起婉妃的也不差什么。”
说话的是单贵妃,众人闻言下意识看了看坐在末尾的锦常在,又看了看脸色略有不虞的婉妃,这才发现她二人今日的衣衫有些撞了。
颜色相近也就罢了,料子也是一样的,纹路竟也撞了,都是金菊吐蕊的花样。
寻常日子暂且不提,宫宴上穿什么都有个讲究,颜色淡了显丧气,颜色艳了抢风头,手底下但凡机灵点的奴才都会偷偷使银子打听打听上面主子穿的什么,以免冲撞。
皇后必是明黄,单贵妃银红,婉妃是秋香色,简宿涵今日就弃了往常素净的打扮,换了身雪青的齐胸襦裙,外搭烟蓝绣流云纹的广袖褙子,眉心是水滴形的花钿,打眼一看影影绰绰,妖妖袅袅,不似从前雅静模样。
单贵妃言语中将锦常在与婉妃做比,让前者脸色煞白,后者牙根都快咬碎了。
锦常在一下成为众人焦点,顿时乱了手脚,她位份低微,平日也没什么好的料子,赶巧皇帝前些天赐下几匹丝缎,又是金菊傲霜的季节,便叫绣娘照着做,谁曾想竟与婉妃撞了,虽有不甘,却也机灵的跪下请罪:“嫔妾该死,婉妃娘娘姿容绝艳,嫔妾不过东施效颦,哪里及得上万一……”
单贵妃早前罚她跪过半个时辰的卵石地,早知是个没气性的东西,不屑的嘁了一声,不做理会。
婉妃眼眸喷火,瞪的却是锦常在:“你慌什么,本宫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让旁人瞧了还以为本宫把你怎么样了,整日装的柔弱可人,原来也是满肚子算计!”
她说完,冷冰冰收回视线,目光刀子一样从简宿涵身上刮过。
于是众人明白了,她这是在指桑骂槐。
简宿涵从果盘里捏了一小把花生,一下下的剥着,百无聊赖,闻言只当没听见,反正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云婉仪睨了她一眼:“你倒是能忍。”
简宿涵说:“不忍还能怎么着。”
打又打不过。
锦常在在侍女的搀扶下落座,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留下一片皱巴巴的印迹,掌心满是冷汗,低垂的眼眸藏去屈辱不甘,面色苍白无比。
这一插曲过后,又恢复了安静,众妃低声交谈着,及戍时日暮,只听外间传来一道长长的唱喏,原是太后和皇帝他们到了,纷纷起身行礼,简宿涵跟着离座,不着痕迹看了一眼。
太后走在最前头,只看面貌是最平常不过的妇人,细看有些刻板,手中盘着一条念珠,许是因为寿宴,身着正装,头戴凤冠,倒端庄大方。
大容朝以玄色为尊,皇帝落于太后身侧,一身玄色龙袍,暗红中单,日月在肩,星辰在背,袖饰十二章纹,腰佩玉带,身形颀长,尊贵无匹。
不同于皇后尽心搀扶着太后,皇帝只依礼落后半步,眉目冷峻,显得有些疏离,随意道:“平身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
先帝膝下共有六子,皇帝为长,端王最幼,除却三皇子幼年早夭,余者尽数从封地赶回,庆贺太后五十大寿。
简宿涵打量了一下席间,祁王行二,稳重老成,诸王之中他与皇帝也最为亲近,蜀王行四,内敛沉默,实让人瞧不出什么,魏王倒有文人之风,可惜是个病秧子,至于端王……
简宿涵见他眼睛满场乱飞,时而盯着侍酒宫女瞧,时而盯着貌美妃嫔瞧,脖颈处还有不明显的红印,衣衫虽整,却微微发皱,样貌在诸王中虽最为出挑,却实是下流种子,便不着痕迹收回了视线。
这才是正宗的颜控狗,相比起来自己算什么,简宿涵甘拜下风。
底下众人贺寿之词说的天花乱坠,寿礼一样样捧上,太后却依旧反应平平,略多只点点头,然后无声盘着手中的佛珠,皇帝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