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有些吵闹,想来大部分人都还没睡。
知夏从箱笼里取了条薄毯想悄悄给她盖上,谁知打起帘子,却见简宿涵压根没睡,整个人缩在白色的狐毛绒毯里,睁着双黑润的眼不知在瞧什么。
知夏轻声道:“主子是睡不着么?”
简宿涵却说:“我想听鬼故事了,这深山老林怪还好玩的。”
知夏忙道:“主子可莫说胡话,大晚上说这个多吓人,那些狐狸精怪若听见了,半夜可是要找来的。”
简宿涵心想古人太迷信,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往被子里缩了缩:“你若不困就和她们玩去,我先睡下了,不必吵我。”
知夏道:“茶水都是温热的呢,都搁在桌上,主子想喝了一伸手便是,再有急事,就唤奴婢,咱们都在马车旁边呢。”
如此又叮嘱了几番,这才出去。
外间是很热闹的,隔着马车壁,声音分毫不差都传了过来,只是隐隐约约的听不大清楚,简宿涵有些睡不着,睁眼看着桌上暖黄的灯罩,似可窥见里头红烛渐消。
她也非是孤寂的人,只是谨慎惯了,倘若碰见贵妃婉妃,起了冲突,又不知该如何收场。
也不知过了多久,灯罩里的光都有些暗了,简宿涵已经快要睡去,马车帘子忽的被人掀起一角,紧接着灌进几丝冷风,有人忽的扔了个东西进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简宿涵身旁,发出一声轻响。
她吓了大跳,赶紧坐起身,定睛一看,却见那被扔进来的东西是只灰毛兔子,正团成一团缩在角落,嘴里不知在咀嚼着些什么。
皇帝一惯没心没肺,就那么大咧咧的进来了,他一身黑色箭袖劲装,穿着皮质的护肩,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周身带着浅淡的血腥味,衬着脸上那道疤,难免有些杀气暗沉。
简宿涵眨眨眼,睨了眼角落的兔子,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皇帝解了身上的箭囊,扔到窗外,被吴庸手忙脚乱的接个正着,解释道:“朕方才领着军士打猎去了,捉了几只獐子和鹿。”
他说着,抓起兔子耳朵好奇看了一眼,问简宿涵:“怎么,不喜欢?”
那兔子傻愣愣的,连咀嚼都忘记了,垂着四肢,弱小又无助。
简宿涵不知怎的就笑出了声,没说话。
皇帝见她笑了,也跟着勾唇,他松开那只兔子,又重复问道:“送你解闷的,喜欢么?”
兔子机敏,捉活的可比捉死的要难得多,简宿涵披了件衣裳坐起身,轻轻碰了碰那只灰毛兔子:“陛下亲自猎的么?”
皇帝:“自然。”
简宿涵似有些可惜,却不知在可惜什么:“喜欢,只是我不大会养。”
“交给底下的宫人便是,”皇帝问她,“怎的这么早就睡下了,真病了不成?”
简宿涵闻言抬眼看向他:“怎么,这病还有假的,嫔妾可没有那个胆子敢蒙骗皇上。”
皇帝身上沾着血气,便没有往她身旁坐,而是懒洋洋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榻沿,一腿微屈,简宿涵只能看见他的后背,以及发上雕着龙纹的玉冠。
听说习武之人,不会轻易将后背暴露,更何况敏感多疑的帝王,简宿涵心想,人又不是机器,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算计,他此时许是有些松懈了。
皇帝掌心有被弓弦勒出的印子,他一面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一面道:“旁人或许没那个胆子,你却不好说,耍起性子什么都不顾了。”
简宿涵靠着软枕,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皇帝不知为什么,也没离开,就着那个姿势静静陪她坐着,外间的喧嚣热闹一下子便远了似的。
车厢很静,有那么瞬间,简宿涵从他冰冷的侧脸看出了些许孤寂,心想,这是属于帝王的高处不胜寒么。
片刻后,皇帝动了动,随口问道:“怎么不出去同她们一起热闹。”
简宿涵摇头:“我不爱动。”
她说着,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却见篝火堆旁摞着几只猎物,大小不一,端王也在那儿,仗着一副好皮相将小宫女撩的面红耳赤,便收回了视线。
皇帝手中不知何时留了一支箭矢,他手腕漫不经心翻转,在指尖灵活的绕了几个漂亮的圈,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语气缥缈悠远:“……他素来总是很得父皇欢心,连母后也是,朕当年纵贵为太子时,也要退他一射之地。”
简宿涵心想那是端王会装,又嘴甜,先帝与太后又不是什么精明人物,被他哄的晕头转向也是正常。
皇帝说:“你们总觉得朕不如他……”
声音很轻,像是随意的牢骚,在耳畔一晃而过,听不见半点回响。
简宿涵看向皇帝,却见他还在把玩着那支箭矢,微微坐起身,难得不嫌弃他的血腥味,犹豫片刻后,从后面伸手抱住他,贴着皇帝的侧脸道:“陛下比许多人都强了,鸿鹄与燕雀本非一路人,又何须做比较。”
她说的是实话,皇帝或许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但作为帝王,他有足够的谋略与野心,已强于许多人,但凡今日作比较的对象不是端王,而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类人物,简宿涵都不会说这句话。
女子脸颊是温热的,紧贴着男子冰凉的侧脸,浅浅驱散着寒冷,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