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一到夜间, 便升起了无数篝火堆,宰杀肥硕的牛羊来宴请贵客,皇帝和诸部首领在王帐内议事, 简宿涵便趁着还未开宴的时候躲出去了, 身后跟着几个粗使太监来保护安全。
知夏问道:“咱们人生地不熟的, 主儿这是要去哪儿?”
简宿涵扯紧了被风扬起的纱:“我就是随便走走, 里面有些闷。”
她老远瞧见一个身上裹着羊皮的老人正在不远处, 牵着匹相当漂亮的红鬃马, 饶有兴趣的走了过去,谁知还没等靠近看一看,便被那老人用马鞭拦住了,对方耷拉着眼皮, 口音奇怪的不耐道:“走开走开。”
他身上一股子羊膻味儿,不用说,简宿涵就被熏的退了好几步。
知夏忙扶住她,拧眉对那老人道:“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用鞭子拦我们?!”
草原人不大会纺织,因而布匹多从中原买入, 价格昂贵, 是以贵族都穿着精致华美的衣裳, 这老者身上只裹着颜色黯淡的旧布衫,以羊皮抵御寒冷,仔细看去半边脸还有烙印,想来是哪个蒙古营帐的奴隶。
那老人不搭理, 只是牵着马儿吃草,简宿涵按住知夏:“算了。”
牛羊马匹是游牧民族的硬通货币,这红鬃马又这样漂亮, 想来价值不菲,他自然不舍得轻易给旁人瞧,简宿涵也不介意,从地上拔了根长长的草,虚虚逗弄着那马儿,引得它打了个响鼻。
不多时,一个竖着双辫子,浓眉大眼的蒙古姑娘忽然背了一篓子柴火朝这边走来,她身形健壮,个子却不高,几欲被那背篓压垮,远远喊了那老者一声:“扎勒大伯,你怎么还在这儿,大头领四处派人找你呢。”
老者闻言紧了紧腰间用羊皮揉成的绳子,神色愈发不悦,却是从地上站起身,牵着那马儿走了,苍老的五指在顺滑的鬃毛上梳理过,竟也有几分细致温柔。
双辫子姑娘见状欲言又止,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眼角余光瞥见简宿涵,却不由得怔了怔,她大抵没见过这么秀气精致的女子,目光在那灼目的红衣上一闪而过,心想大抵身份不凡,闷头行了个笨拙的礼,背着篓子就要离开。
简宿涵来了兴趣,笑着跟上她,声若银铃:“哎,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那个老头儿怎么脾气那么臭,你认得他么?”
双辫子姑娘不由得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只是汉话说的不大标准:“我叫赛罕。”
简宿涵见她虽穿的简单,衣裳却干净,正欲说话,却听赛罕解释道:“扎勒大伯是我们乌苏部落最好的养马人,大首领想把他养的骏马献给大容皇帝,但是没有给别的牛羊补偿他,所以他不高兴了。”
简宿涵若有所思,拉长了声音道:“哦,我当是献给谁呢,原来是大容朝的皇帝啊。”
知夏在一旁闷声发笑。
赛罕一面走,一面发牢骚道:“去年大雪,我们部落冻死了好多牛羊,大首领就想讨大容皇帝的欢心,好免了今年的贡品……对了,你是哪个部族的?”
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族加起来几十个,势力有强有弱,其中莫勒特图王爷的巴察哈部最为富庶,扎营自然也在他的地盘,因此别族首领都一齐来这儿觐见皇帝。至于赛罕所说的乌苏部,简宿涵听都没听过,想来是个小部族。
简宿涵今日打扮不似中原人,便有意逗她:“你猜我是哪个部族的?”
赛罕也很少见汉人,她颠了颠沉重的篓子,猜测道:“你穿的这么漂亮,部族应该很富裕吧,不是首领的大妃就是受宠的公主。”
“我要真是公主就好了,”简宿涵说着,指了指两个身形强壮的太监道:“你们过来,帮这位姑娘抬一下柴火吧。”
谁知赛罕却大咧咧摆手道:“不了,我自己背就好,大妃看见了会生气的。”
简宿涵好奇问:“什么大妃?她又为什么要生气?”
赛罕拨了拨自己的辫子,指着不远处的蒙古包解释道:“我母亲是大妃帐子里的女奴隶,后来被大首领看上,就生下了我,我就同我母亲一起伺候大妃,天天去最远的地方放羊割草,大妃如果看见有人帮我,会生气的。”
她心思单纯,问什么,一股脑全说了。
简宿涵默了默,然后笑道:“这么说来,你才是公主呢。”
赛罕皱了皱鼻子,看起来有点可爱:“世上才没有我这么辛苦的公主,天天只能吃烤馕,还得砍柴烧火。”
简宿涵看见不远处有人正在宰杀设宴用的牛羊,抬手用袖子挡住那血腥的一幕道:“我看他们杀了那么多牛羊,肯定是吃不完的,今日晚上设迎宾宴,你跟着你们大妃一起来,纵然分不上新鲜的烤肉,宴席散了也能剩不少,到时放在后头都没人管的,你去吃就是了。”
赛罕咽了咽口水:“那么好吃的肉,怎么会吃不完呢?”
简宿涵笑着道:“皇帝吃肉,都是割了最好的地方,放在碟子里呈上去的,余下根本不吃,也没有人敢吃,除非皇帝赏了人,可赏也只赏一点,大块地方都是没人吃的,你只看着宴席散了,有奴才在后面偷吃,你过去分一杯羹就是了,他们也不敢声张。”
知夏怎么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