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容昭靖十一年。
景色与过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大皇子容璋也快六岁了,正是找伴读的年纪,底下的世家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毕竟谁都知道几个皇子里皇帝对他最为器重,是极有望继承大统的,从龙之功谁不想要。
宫中的孩子都早慧,容璋年纪不大,却已经懂了很多道理,外面都在传言,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但由他自己看来,却也未必,纵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他也很难以接近那个高不可攀,宛如神诋的君父。
从容璋记事起,这些年宫中陆陆续续选了些秀女,虽不多,也添了些皇嗣,但她们很少有升到高位的,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从漪澜殿分到几分宠爱。
漪澜殿这三个字,似乎彰显着天下最极致的宠爱,而里面住着的月贵妃,则占尽了皇帝的心思,有她在,后宫女子不过地底尘泥。
容璋养在和妃的膝下,他曾不止一次听见和妃与贴身侍女闲话,暗自庆幸月贵妃不能生,否则为着当年那出事,这宫中哪儿还有大皇子的一席之地呢。
当年端王兵变之事,虽然宫中人皆都讳莫如深,但容璋还是有些许耳闻,据说那一仗打得极险,这天下险些就易了主,而现在的月贵妃,也就是当年的月妃,亲登秋月庭刺杀端王,最后从高台纵身一跃,落入了湖中。
幸而皇帝与靖海侯他们及时率兵赶到,月妃虽侥幸活下来,但身子也垮了,至此吹不得风受不得冷,吃的药比饭还多,甚少踏出宫门。
容璋也没怎么见过她,只是去太元殿向皇帝复述功课的时候,瞧见那壁上的月下飞仙图,只觉得极美,怨不得父皇屏弃后宫佳丽三千,专宠她一人。
今日到了皇帝考较课业的时候,容璋去太元殿觐见,却扑了个空,问起九思,后者却一脸为难的说陛下去了漪澜殿,原来是月贵妃又病了,只是这次来势汹汹,不似往年喝几服药便能压下去,怕是有些不大好,皇帝忧心,日夜都在身旁陪着。
容璋闻言不失望也不难过,有礼的道了谢,这才离开,脑海中却想起前些日子朝臣提出要立他为太子,最后被皇帝驳了折子的事,一时入神,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映月湖旁边。
正是盛夏,里面的荷叶开的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头,跟着的侍从说湖边危险,劝他快回书房温习,容璋不愿,在湖边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想事情,侍从无奈,只得陪在一旁。
隔着岸边垂柳,能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只是不大真切,应该是宫里的后妃,按理说容璋最好回避,但他鬼使神差,拨开拂柳走了过去。
湖边置了张矮榻与躺椅,上面摆着茶果,想来是想在此乘凉观景,湖边立着一名穿烟蓝色纱衣的女子,正低头掰莲蓬,墨色的长发被一根珍珠簪挽起,只看背影便素美异常。
容璋正暗自猜测着面前女子是哪位妃嫔,对方的侍女身形一转,便瞧见了自己,讶异出声道:“呀,是大皇子!”
而女子闻言,下意识抬头看了过来,眉目如画,琼鼻玉面,实有倾城之色,容璋不由得怔了会儿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子与太元殿画像上是一模一样的,这么些年竟也不老,只是多了些难言的风韵。
容璋行礼道:“璋儿见过月母妃。”
他心中已有些后悔为什么来了这里,宫中皆知父皇对月贵妃宠爱万分,倘自己不甚冲突扰了她的清静,定然是会惹了父皇不喜的。
这么想着,面上难免显了些惴惴不安,到底年纪尚轻,藏不住情绪。
简宿涵没想到来湖边乘凉,竟也会遇上大皇子,搁下手中的莲蓬,然后对他招了招手,后者见状规规矩矩的走近,停在一步开外的距离便不动了。
简宿涵问:“可是大皇子?”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却从里到外都透着病气,容璋想起和妃说过,当年兵变月贵妃曾救过他,眼神不由得软了软,恭敬答道:“正是儿臣,不知月母妃在此,冲突您了。”
“没什么冲突不冲突的。”
简宿涵睨着面前半大的孩子,顿了顿,若有所思的道:“算年纪,你也该六岁了吧,时间过的真快,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容璋眨了眨眼:“月母妃见过儿臣小时候吗?”
简宿涵闻言笑了笑,剥出一把莲子放到他掌心,而后自己也剥了一颗:“自然是见过的,只是那时候你尚在襁褓,大概记不得了。”
和妃敦厚老实,什么都好说话,却也什么都不管,容璋自立惯了,他抬眼,瞧见不远处停着皇帝的銮驾,不由得问了一句:“父皇不在这儿吗?”
简宿涵想了想:“他去湖中心摘莲蓬了,大抵过会儿子才能来,怎么,你找他有事?”
容璋下意识要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找父皇考较课业罢了。”
简宿涵却道:“既有关课业,自然是要紧事,本宫听说二皇子三皇子皆喜武厌文,你倒是难得,陛下知道了会高兴的,”
大抵她身上的气质太令人舒服,容璋不自觉的想和她多说几句话:“父皇真的会高兴吗,可他从来不对儿臣笑,也甚少夸赞儿臣。”
简宿涵笑了笑,心道还是个小孩子:“你父皇内敛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