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良的神经绷紧了。
公孙佳道:“开始死了,”顿了一顿,她对这些“心腹”解释道,“他们那一辈儿,开始死了。”
她看出了张飞虎之死代表的含义——代际更迭。
荣校尉迅速地在心里划拉出了一些老人的资料,不再吝啬言语,说:“朱太尉与钟郡王年岁相仿,张国公稍稍年少几岁,都是平辈。此外又有皮将军(皮悉,守宫门)、姚将军等二三十人,这些都是当年追随陛下一同起义兵的人……”
每代开国之初必然是将星云集的,这里面会有差不多两代左右的人,一部分人在打天下的时候就运气不好死了空留遗憾,另一部分笑到最后,也会在开国之后陆续凋零。本朝开国至今快二十年了,也到了这么个时期,这也是为什么皇帝很慎重地不让钟祥、朱勋等人轻易出动的原因之一。
薛维心头动了一下,又压下了,他想起来了,这轮不到他出头。
公孙佳道:“这是真的开始变天了,什么事儿都凑到了一起,也够陛下头疼的了。”
薛维听到了“皮悉”的名字,又想到了公孙佳将黄、张二人送到皇帝身边,心里又动了一下——这是埋线?
单良开始慢吞吞地盘点下一代的人,本来最佳的武将之首是公孙昂——这个不提也罢。剩下要提的也就纪宸、钟保国、朱罴、张飞虎也有儿子,皮悉的子孙不顶用……二三十家数完了,又数一下这些年新冒头的、不靠祖荫出来的。
单良神情很是肃穆地说:“这些人里如果要公推一个人,就是钟驸马。然而钟驸马恐怕不是纪宸的对手。”
公孙佳道:“不,不是二舅舅不行,是情势不利。”
这时有一个前提,朱勋的年纪也不小了,如果马上死了,那就钟保国和纪宸的资历、出身够争一争中枢兵权的。天下太平,这玩儿看牌桌上的博弈,现在要打仗,就各人凭本事说话。如果皇帝正在壮年,多耗点时间、人力、财力,按着不给纪宸表现的机会,钟保国、朱罴等人也都不是草包,耗也耗死对家了。期间再有什么新秀横空出世,就更美了。解决!
但是皇帝七十多了,恐怕比朱勋还容易死,万一前线耗着的时候皇帝驾崩,变数太大了。皇帝需要尽快平定边患,才能安心有其他的动作。
单良眼巴巴地看着公孙佳,公孙佳慢慢地说:“陛下不能等了。”
单良凭着缺德的本能,悟了。说:“不止张国公吧?赵司徒的年纪也不小了,咱们得准备好这些人都……”不能有急智,你得有预案。
公孙佳道:“我只有两只手。”
单良扼腕。
公孙佳看了薛维一眼,说:“带好你的兵。”
薛维收敛心神,道:“是。”
单良也看了薛维一眼,说:“接下来恐怕是一场混战。”他不算特别精通战事,但是很精通人心,荣校尉的情报、公孙佳的判断一综合,他很快就判断出了将来的情况——纪宸有能力但又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钟保国与纪宸不对付,朱太尉也要安排一下儿子,就这仨,就是一场戏了。还有荣校尉提的那些老将的后代,哪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老将之所以达到了平衡,都是几十年互相磨合出来的地位。二代十几年的争斗,磨出个公孙昂,本来也达到了平衡,结果公孙昂死了,二代之间的“磨合”马上就要重新搬上桌面了。
公孙佳道:“这要看陛下和殿下怎么想。”说到这里她就不再挑明了,她的看法,如果不能保证绝对的忠诚,臣子、尤其是武将里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敬畏的人是非常可怕的,皇帝宁愿让几个能力不是顶尖但是互相可以制衡的人存在,也不会让某个没有完全效忠的人兵权独揽。
“那……”
公孙佳道:“我要去见外公。”
话题转得太快了,单良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您有主意了?”应该是有主意了但是吃不准,想让老爷子给掌掌眼。
果然,公孙佳说:“对。”
单良忙拦了一下,道:“张国公的事情是公主自宫中传出来的,这擅自从宫中传消息出来本来就有点犯忌讳,幸亏是她。张国公的死讯,不宜声张。”
公孙佳道:“明白,府里也下封口令。”
薛维自认也是个聪明人,硬是猜不到公孙佳有了什么主意,但是将单良这个判断给记住了。没追问,他准备护卫护送公孙佳去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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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才回来又要出府,钟秀娥觉得不大对劲儿,跑出来拦着问道:“出事儿了?”
公孙佳道:“是有件事,不大也不小。张翁翁,殁了。”
“谁?”
公孙佳道:“出征的那个。”
钟秀娥吸了口凉气,说:“这是怎么了?总听到不好的消息,那我要开始准备奠仪了。”
公孙佳道:“别声张,外头还没传开来。是二舅母在宫里听到的消息,传给的舅舅,我才跟着知道的。”
钟秀娥道:“知道了。”
公孙佳道:“我还得去外公家一趟,阿娘,家里就交给你了,一点风声也不要走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