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闭上了眼。
微凉的风拂过她的耳畔, 在她指尖打着旋,带来这个世界的消息。
这是一个落后的、蛮荒的时代, 部族林立,妖魔横行,人道偏居一隅。
这是一个对人族极为不友好的时代, 妖魔凭借着强大的身躯, 和与生俱来的力量占据着大陆上广沃的土地,人族先贤前仆后继, 方在大陆一角给人族争取一片居所。
然而那依旧不是桃源。
人族血肉是妖魔最爱,他们嘶吼争鸣, 他们戏耍玩弄,他们享受着人族的恐惧与绝望。
就在一载之前,妖魔终于放弃了戏耍,又一次对人族发起进攻, 各部落首领浴血奋战,送走了部落中的老弱病残, 以及一些孩童,希冀他们能为人族留下最后一丝血脉。
风声呜咽,似乎也在为走投无路的人族哀鸣。
她自祭台上走下,似乎是此间人族最后一处密地的首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上前, 他拄着拐杖的手剧烈颤抖,最后竟是一把扔掉了拐杖,扑倒在地上,神情激动中似有带着悲伤。
“天女娘娘!求天女娘娘保佑我人族不灭!”
祭台周围静了一瞬, 下一刻,数百百姓随着老者一起叩拜。
“天女娘娘!求天女娘娘保佑我人族不灭!”
“天女娘娘!求天女娘娘保佑我人族不灭!”
“天女娘娘!求天女娘娘保佑我人族不灭!”
安然抬头穿过郁郁葱葱的山谷看向远方,看到了万千妖魔在大陆嘻戏,看到了巨大狰狞的妖魔在和部落勇士玩闹,是的,只是玩闹,那巨大的绿色的眼瞳透着残忍炽热的神色。
玩闹够了,妖魔懒懒伸出爪子一挥,那名男子神情惊慌,动作却一刻也未停,最终惊慌化作决绝,男子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她抬眼望向天穹,看向凡人目不能及,妖魔意无法去到的地界,那里,一个本该强大的意识被禁锢着,它感应到安然的目光,安静一瞬后,发出求救的哀嚎。
那是此界天道。
有人囚禁了此界天道,改换了法则,使妖魔壮大,人道衰微。
大道唯一,天道无数,每个天道都有自己的特色,有的顺其自然,有的偏爱某一种族。
此界妖魔横行,人道几近泯灭,若是天道意识如此,安然即使怜悯他们,也不会去改天换地,最多付出一些代价将他们转挪他界。
可若是有人故意为之……
安然垂下眼,看着数百双麻木疲惫的眼睛重新绽放出生机,她微微一抬,只一抬手,便将这数百老弱病残托起。
“起来吧。”
仿佛带着无尽慈悲与怜悯的温柔女声在山谷响起。
一阵微风吹来,拂动青蓝道袍的衣摆,在这不该属于此界的色彩中,数百百姓红了眼眶,一个个低声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似要将这数百年的委屈哭出来。
在这座山谷中,没有任何其余的声音,一切鸟雀虫鱼都有可能成为妖魔的眼线。
安然没有动,她只是看着这些人。
老者只红了眼眶,勉强没有失态,他在安然几步远处跪下,额头触地,恭声道:“黎部长老善介,参见天女娘娘。”
安然再度将他托起,“不必多礼,”她突然心神微动,若有所思道:“你们唤我为天女,可是曾见过和我一样的人。”
善介依旧垂着眼睛,并不敢与她对视,拘谨道:“善介未曾见过,只是部落曾有记载,五百余年之前,有一群神仙降临,于凡俗一游,复又归去。”
安然心中无端升腾起一股滔天怒火。
这怒火并不是她的,而是此界天道,她身在此界之中,实力越高,越容易受到天道感染。
她将这股怒火按下,对善介道:“我要查看你的记忆,可否?”
“查、查看记忆?”善介一时愣住了。
安然点头,认真道:“这件事很重要。”她怀疑那些人就是此界异状的罪魁祸首。
善介为一方部落长老,很快就分析清楚利弊,恭敬道:“天女娘娘尽管查看,不知小老儿要如何做?”
“不需你做什么,”安然一指点向善介额头,善介身躯一抖,神情迷茫。
记忆从这一刻开始倒流,祭台,黎部,中年,少年,孩童,出生。
然后是他的父亲。
安然施展的并不是寻常的查看记忆的法术,而是一种寻根溯源之法,从后辈着手,可看到祖辈的记忆。
父亲,祖父,高祖,先辈……
十年,百年,一百年,两百年……
直到五百一十五年之前。
那时善介的那位先辈是黎部一位普通少年,他们生活在山野之间,依靠打猎为生,部落的青壮年每日清晨踩着露水进山,在黄昏夕阳尚在天际时回返。
那一天并无什么不寻常,真要说的话就是那天出去打猎的队伍收获不小,打了两头猛虎一只野猪,还有其余兔子狐狸等小动物。
他们抬着猎物兴高采烈回了部落,部落里的孩童拍着掌欢呼,少女们投来热烈钦佩的目光,直把队伍里的年轻小伙看得脸热,年长的妇人打趣轻笑。
部落围成一个圆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