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朝今日乃是大朝。
平日里无需上朝的京中官员们,也都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了大殿之外。
趁着陛下还未来,时不时就有人抬头看向天上明瓦。
这云中郡王搞出来的玩意最近几日很是安静,但他们总觉得,这东西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冷不丁地给他们来上一下。
因此站在它的下方,就总觉得阴风阵阵,浑身发冷。
还是何大人稳重。
站在后方的大臣们凝视着最上首的那个挺拔背影,忍不住悄声嘀咕:和云中郡王翻脸成那样,也不怕云中郡王做点什么。
看看,这才是当朝阁臣应有的气魄!
管他是神仙,是鬼神,只要当了他的路,都该一剑斩之!
下一刻,就听天上明瓦突然传出一道声响,那傲然挺立的背脊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打了个哆嗦。随后何清极仰天望去,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他们飞升的云中郡王,再一次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穿了一身雪白的,看不见丝毫布料缝合痕迹的奇怪衣服。头发依然那么短,但气色却好了许多。
或者说,飞升之后的每一次露面,他的气色都会更好上一分。
想起民间关于云中郡王的种种传言,大殿之外不少人心中腹诽:这哪里是看不过眼招他上去受罚?这分明是看云中郡王受了苦,招人回天上安抚了。
那一贯就好看得不似凡人的云中郡王,隔着一道长天,竟真有些天人模样了。
“近日秋收,也不知大家收成如何。”
那个飞升成仙的云中郡王,第一次在天上与他们讲了话。
他眉目温和,眼眸含笑,身边有缭绕的云雾蒸腾。随着他的话语,“秋收”两字就从云雾中显现而出。
“荀子有云: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随着他的话音,这句《荀子·王制》中的话语,也从云雾中凝了出来。
而后就见云中郡王伸手一点,两个“秋”字都跳了出来,合成了一个更大的“秋”。
“禾谷熟也,需燃火以备荒,此为秋。”
“禾”与“火”都不约而同的亮了起来。它们又从自己的语句里跳出,合成一个颜色不同的秋字。
明瓦之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这是在教人,识字?”
“荒谬!黄毛小儿都知,识字开蒙当从三字经起!”礼部尚书张叔礼振振有词,“孩童学字,便知了礼。他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能让人识得几个字!”
“张尚书言之有理。于百姓而言,识不识字,是次要的。现下是秋收时节,有几人能听那位在天上……讲学。”礼部的张栝力挺顶头上司,“那位在云端久了,不知民间之苦乐。”
有人看着他俩,慢悠悠地开口:“识字倒是其次。可上次是《尚书》,这次是《王制》,也不知我们这位云中殿下,到底怀着什么心思。”
张叔礼闻言,还未开口,就听殿上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我却不知秋收之秋,还能做何解。李大人既然心忧,不若说给我听听。”
众人回神一看,却发现杨以恒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龙椅之上,更不知他悄无声息地观察了众人多久!
御座之下,大臣们冷汗津津,不约而同俯首山呼。
杨以恒听着他们山呼万岁,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景长嘉身上。
你知道了罢?他想,所以才会在今日大朝来讲秋收。
你既知道,又为何不来找我?既担忧,又为何不来训斥我?
你以为高高的在天上说一些没人在乎的话,就救得了他们吗?!
还是说,你教人读书、习字、知王朝兴替、明典籍谋略……是真如下面这些人所说,想要引百姓不定吗?
你想造反吗,嘉哥。
杨以恒眉头一皱,他冷眼看着底下拜倒的群臣,久久没喊平身。
比起宫内的五心六意,忙于秋收的百姓们想得要简单得多。
他们一边收着谷子,一边乐呵:“我今儿也认识了一个字!”
“没想到识字还怪简单的么,我认得三个字咯!”
“咱们也能当一回读书人啦。”
全叔听得眉头一皱,厉声道:“你们一个个的莫要小瞧读书之艰辛!今儿是识得两个字了,那殿下讲的几句话,又能拿来作文章了?”
田里的汉子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叔,我们也就是嘴里说说……就认那么两个字儿,哪里能做文章了。”
“不过大子的媳妇儿是不是快生了?”另有人从田里抬头喊道,“今儿学的这两个字儿,倒是可以给孩子起个不那么俗的名儿。”
“那咱们村岂不是全都叫秋子了。”
众人哈哈大笑,笑声过后,有人叹道:“殿下能来教咱们认字儿,也不知天上的神仙,会不会也要秋收。”
话音一落,就见那天上画面陡变。
云中郡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广袤的田野。
有从未听过的男声在说:“根监测显示,蝗虫已进入孵化期,最高虫口密度为每平米八只,局部地区情况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