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这次玛法没有伤心,神情阴沉,语气极其冷,脸上却还微微而笑……”弘晖说着话,很是不安地看着阿玛。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早上。
弘晖安排几个暖轿子坐轿子进宫,先送弟弟妹妹们去无逸斋进学,发现这节课是朱轼老师的,便逃课去畅春园给长辈们请安,他穿着雨衣木屐借着微弱的红绢灯笼的光亮,隐约看见王剡、嵩祝、萧永藻、张廷玉几个人一前一后进来畅春园,要去澹宁居的方向,看见了他只点了点头跟着往里走。雨下得更大了,天色阴暗风声雨声的,隔雨帘望去,半箭远近的宫灯都模模糊糊的。雨点子没头没脑敲打着黑漆漆的竹林花木,萧萧瑟瑟响成一片,斜风袭来,冷得人通身寒彻。弘晖便跑到澹宁居避雨,待到澹宁居前丹陛下的大铜柱旁边,发现几个大臣的下半身已湿透了,几个大臣站在廊下略略定定神,拧了拧袍角上的水,才是进去请安。
细听动静时,却是方苞在里头说话:“杨基身为元末明初诗人。元末,曾入张士诚幕府,为丞相府记室,后辞去。明初为荥阳知县,累官至山西按察使,后被小人谗言夺官,罚服劳役。死于工所。诗风清俊纤巧,其中五言律诗《岳阳楼》境界开阔,时人称杨基为“五言射雕手”。但是草民记忆最深刻的是一首《送陈资深归广》:‘番思苏台月,照女夜绩纺。此时父子情,两地同惚恍。’……”弘晖嬉笑:“玛法,方苞先生在谈论诗词?”
“你小子怎么来了?雨下大了?快进来暖和暖和。”康熙正歪在炕上倚着大迎枕闭目养神,微微睁开眼睛唤着胖孙子,面对前后脚进来的大臣们,坐起身来道:“都进来吧!”大臣们答应一声趋步而入,弘晖除去雨衣和木屐慢了一点儿,最后进来,看见方苞一边坐在康熙榻前,打千儿请了安端详他玛法,神情并无异样,可能是大雨天光线不好?显得略消瘦了些儿。不知怎的,弘晖鼻子一酸,几乎坠下泪来。康熙笑道:“弘晖怎么了?是不是迟到被老师骂了?”
弘晖一头滚到玛法的怀里,不乐意地哼哼:“孙儿没有迟到。朱轼老师就喜欢念叨孙儿,孙儿不想听他的功课。”
“朱轼经常在朕面前夸你,当面念叨你,那是对你负责。”康熙慈爱地摩挲他的后背,脸上带着笑儿,在弘晖没有看见的地方给大臣们一个暗示的眼神,面对胖起来的孙儿佯装生气道:“你逃课,还来告状老师。朕要怎么罚你?”
弘晖耍赖地蹭着脑袋笑:“玛法,刚方苞先生讲父子诗词,弘晖给玛法讲一个笑话——过去,青州城里有个大财主,家境富裕。大财主眼看年龄一年大似一年,不愁吃来不愁穿,愁的是家中的钱没处花,而且外面还放着许多高利贷。有一天,大财主召集欠账的人说:“人们不是都说有来世吗?说一个来世报恩的方法,你们欠的钱就这辈子不用还了!”
欠账户们听说不让还钱,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啦,连连回答道:“行,行,完全行!”李老汉诚心诚意地说:“我老李下辈子托成个老母鸡,一生给你们下蛋,到老了你们把我杀了,炖老母鸡汤喝!”张老太说:“下辈子我托成个牛,给你家拉车犁地,到老了你们把我宰了卖成钱。”赵屠夫说:“我下辈子托成驴,给你家拉磨拉碾,到老了你们把我杀了熬阿胶卖!”
大财主听了这三个人许的愿,点头说:“还可以。”然后转过脸问王五说道:“你欠的钱最多,说说你下辈子咋还钱?”
王五大声说道:“我下辈子托成你的爹!我当你爹,生你养你教导你,考取功名要你做官二代,赚钱要你做富二代。”
康熙:“……”
在场的人都无奈地看着弘晖,弘晖眨眨眼,无辜地看着玛法。
康熙抬手一把拧住他的元宝小耳朵,怒声道:“谁讲给你听的?”
“阿玛!”弘晖脱口而出,立即出卖了他阿玛。“阿玛说,儿女都是来讨债的。说弘晖要成家立业,有小娃娃要当爹了,也要还债了。”
康熙牙疼胃疼心口疼,吹胡子瞪眼气恼道:“别听你阿玛胡说。背诵一段《孝经》。”
弘晖:“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诗》云:‘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康熙小小的满意,却是气哼哼道:“以后不许听你阿玛乱说一气。”
“哎。弘晖记得。”弘晖响亮地答应着。康熙要小太监送上来奶汤和点心,看着他吃下了,等雨停了,吩咐道:“去上课去。下午玛法拷问你功课。”
弘晖吓得一个激灵,忙慌爬起来行礼:“玛法,孙儿立即去学习。”说着话,转身就跑去外间穿雨衣和木屐。
弘晖很快跑去无逸斋,澹宁居里,康熙因为皮孩子无忧无虑的小样儿,对大臣们无奈地笑:“你们四爷呀,胡乱教导孩子。偏偏弘晖性子也随了他,一根实心小木头。”
嵩祝笑道:“民间都说儿女是讨债的,这话儿也有一定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都是歪理。”康熙虽然天天骂儿子们讨债的,此刻却拧巴着不承认。“朕看他就是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