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花才是北京最佳,入春时节便如花海一般,连未名湖的湖水也有那香味。”
她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陶醉与神往。四爷心中骤然蒙上一层阴翳,仿佛殿外雷暴滚滚的天色。春熙园在明朝有名的勺园如今的弘雅园旁边,是接待外国使臣出嫁公主等人在北京的居所,六长公主喜欢很正常。然而回去喀尔喀在即,六长公主说舍不得弘雅园的牡丹花。那样美的牡丹花,在四爷不知道的地方,藏了什么心事?
牡丹花如是,她又何尝不是呢?
然而另有一层疑惑漫上心头,他怔怔出神的片刻,六长公主容色一黯,仿佛是察觉失言了,自嘲着笑道:“我舍不得北京的亲人,想着这一回去喀尔喀,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一面。”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想家里人了就回来。上次三姐姐听说汗阿玛病重,直接赶回来北京,汗阿玛口上批评三姐姐擅自回京,其实心里最是高兴。若说想念,家里人又何尝不想念妹妹呢。”
她悠然一笑,似有所触动,然而很快望向殿外,伸手接住飞檐上滑落的积水,道:“雨停了。”
四爷看一看她,道:“怎么身边服侍的人也不跟着出来?”
她似笑非笑,微有清冷决绝之色,道:“我心情不好,出来走走。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
四爷本无意追问,然而妹妹这样一说,自然关心,于是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抿唇:“皇上,待我换好衣服,您送我回去春熙园吧。”
春熙园精致玲珑,望出去的景致亦好。天气好的时候,远远便可望向末名湖中央。庭院中几只天鹤扬着洁白的翅膀悠闲自得栖在牡丹花旁,并不怕人。四爷示意其余侍卫太监都留在院子中,只领着苏培盛一个。甫一踏入内殿,倏地蹿出一只人高的花色斑斓的大猫来,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猫衣服装扮的。苏培盛吓得脸发白,壮胆站在皇上身前,恭敬问道:“长公主,这位是?”
六长公主微微一笑:“我的人。”她回头张望,轻呼道:“还不行礼?”
墙角骤然滚出一团人雪球来,一起给四爷磕头行礼。
六长公主似乎是爱惜地看他们一眼,他们亦无比温顺,对着四爷谄媚地学着猫儿懒洋洋“喵”地叫了一声,无比柔媚幽长。四爷听着一惊之下心口突突地跳着,神色倒还能撑得住。六长公主吩咐道:“都退下。”
四爷目光掩饰地望着内殿装饰。那两个猫儿人都眼神幽怨地退下了,紧跟着苏培盛也领着小太监们退下了,内殿只剩兄妹两个人。
六长公主似乎是颇为自得,又似乎是讥讽地笑道:“他们两个是我的新男宠。自从额驸纳妾,生育其他子嗣,我便心里不舒服。额驸迎娶侧福晋,我表面理智,其实更不舒服。于是我纳了男宠。这些年……,额驸也知道。”
四爷几乎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六长公主忙笑道:“皇上,现在我和额驸,各自有自己的人,互不干涉。”
四爷会意,随即道:“妹妹,四哥不和你说三纲五常,四哥只论男女身体本身之不同。第一,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健康第一。第二,你要保持清醒不得因色误事,谨慎身边人弄权。第三,人言凶凶,世情偏于女子守妇道,绝对不要公开。第四,如果有了孩子,太医说你年纪大了不能打胎,不要害怕。生下来送来北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四哥想办法交给宗室养着。额驸那边,四哥会和额驸商议,什么也不要担心。”
六长公主点一点头,慢慢的,好似冻僵的蛇身体回暖,细细地颤抖着,面孔红涨扭曲,不一会儿,眼泪滚滚而下。
苏培盛见到皇上,抚着胸口道:“可吓死奴才了。”他比划着道:“一见那么大的猫,居然是人假扮的。”他扶住皇上的手下台阶,关切道:“六长公主没事吧?”
四爷勉强笑道:“没有事。她也不过是养着玩罢了。”
这一夜夜色如纱漫扬轻落,整个紫禁城都被尚带着寒意的黑夜所笼罩。四爷因白日之事睡得极不安稳,额上沁了细密的汗珠,索性伸手掀开重重密绣彩云金绣五龙的帷幔站起身来。养心殿中红烛无光,唯见殿顶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出淡淡如月华的光芒。风轮安静地转动着,带来外头牡丹花的轻薄香味。紫檀座掐丝珐琅狮耳炉焚着龙涎香,原始的土质甜香味和海水咸味淡淡如细雾飘出,空气中弥漫着叫人心生宁静的气息。
四爷无法安睡,耳边有夜风穿紫禁城重重越殿宇楼阁的声音,隐隐似有人在轻声呜咽,仿佛是一种压抑的、悲怆到骨子里的悲泣,在叹诉无尽的哀伤。他心里头发烦,扬声道:“焦进——”
焦进转手出来,为他披上一件外裳,道:“皇上怎么起来了?”
四爷道:“许是白天受了凉,出去走一走。”
于是趿着如意挖云鞋也没换靴子,焦进和刘二奇、王元勋、刘保卿等五个养心殿小太监跟在身后,一同出了养心殿。
才过长廊,四爷忽地想起一事,问道:“焦进,八旗大选是哪一天开始?”
焦进笑道:“说起来正奇怪呢,八旗秀女大选的初选是在三月十八开始,可至今内务府还没有准备呢。”
四爷一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