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 程岩将程仲叫到书房。
兄弟俩相对而坐, 程岩道:“二郎, 今日我听二叔母的意思,她似乎不愿你再跟着我?”
“唉, 幽军入侵的事把她吓怕了。”程仲叹了口气, 又道:“哥,我当时没回云岚县,你会不会怪我?”
程岩失笑:“我怪你作甚?我都说了, 你做得对。”
程仲嘻嘻一笑, “我猜哥也不会怪我。”随即, 他的表情渐渐严肃,“哥你不知道, 当时突然没了你的消息,爷奶先后都急病了, 大伯非要来找你,大伯母也整天哭,我就想着, 如果哥哥没事,咱们去了也是给你添乱;如果……那哥哥一定希望我照顾好这个家。”
程岩心中一酸, 沉默地拍了拍程仲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会儿,程岩又道:“二郎, 对于你娘的意思……你是如何想的?”
程仲毫不犹豫道:“我当然还想跟着哥哥。”
程岩:“可曲州府虽无幽国之危, 却地处沿海, 偶有匪患,说不定也会打起来,你就不怕你娘担心?”
程仲微有迟疑,想了想还是道:“大伯说男儿志在四海,我虽不像大哥心怀天下,但也想四方闯荡。至于我娘……她以后会明白的。”
程岩静静看着程仲,不知不觉间,他的二弟已成熟稳重了许多。
其实程仲的变化他一直都看在眼中,对方虽不爱读书,但天生机灵,且对于想要做的事又有着一股子狠劲。
在云岚县时,程岩就不止一次见过程仲私底下对着铜镜偷偷练习如何待人接物。
程仲会自己跟自己说话,自己跟自己磕头行礼,自己跟自己讲笑话,他会反复琢磨自己的语速和神态,如果觉得不好,那就一遍遍地练下去。
程岩亲眼看着程仲从一开始见了大人物的手足无措,到逐渐能够从容应对,甚至独当一面。好几个京城来的世家子都曾对他说过,你弟弟很有灵气,可以多多培养。
每次听到类似的话,程岩除了欣慰骄傲外,更有一种怜惜。他想,若非程仲受白身所限,一定能做得更好。
因此,程岩一直希望,他的二弟能够有更好的前程,更广阔的人生。
“二郎,你不可能永远跟着我……”
程岩见程仲着急想说话,忙抬手制止道:“别急,你先听我说。”
见程仲点了点头,程岩才继续道:“我想送你去钱家。”
程仲一怔,“钱家?金翠阁的钱老爷家吗?”
程岩:“对,钱家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自从他们将云岚县开出的龙石种献给了镇南侯,金翠阁便开到了京城,如今整个大安都有钱家的铺子。我会跟钱家老爷说定,让你跟着他做事,多看、多学、多听,等到学有所成,再回来经营自家的生意。”
程仲微惊,“哥,我们也要做首饰买卖吗?”
程岩:“不,是海运生意。”
根据程岩的记忆,再过两年,大安会开放海禁,允许民间赴海外经商。到时候,关家一位想要去外邦做生意的远房亲戚会找到关庭,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的庇佑。
而“开海禁”本就是新政的策略之一,关庭出于对新政的回护,理所当然地应下,后来也让程岩参与其中。
尝过甜头的程岩,自然知道这其中有多么庞大的利益,更重要的是,有了后世记忆的他,更明白四海之外的世界有多么惊奇辽阔,海权对一个国家而言又有着多么重要的战略意义!
程岩回想着宅男意识里一段屈辱而遗憾的历史,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让后人的遗憾可以少一点。
前生他资本有限,加上朝中之事已让他心力交瘁,于是只入股了海运生意。
而今生,他想亲自参与其中,想让二郎立下不世之功,也想让与他们血肉相依的大安变得更好!
“海运生意?”程仲懵了,“可朝廷不是一直禁海吗?”
程岩压低声音道:“若无意外,这几年内朝廷会开放海禁。如果你愿意,到时候我安排你先加入某支船队,等你攒够了经验,便可与钱家合作,亲自率船队与外邦通商。”
程仲心跳刹那间变得狂乱,他脑中出现了蔚蓝色的海洋,还有夕阳下一队帆船的远影。程仲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吞了口唾沫,果断道:“哥!我愿意!”
程岩微微一笑,“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好生想一想,毕竟海上有许多未知的危险,一个不慎,轻则血本无归,重则……性命不保。”
程仲直接道:“哥,不必多想,我愿意。”
程岩:“你不为你父母想想?至少,你得先说服他们吧?”
程仲愣了愣,道:“行,哥,你给我点时间,我想想怎么办。”
程岩本以为这件事很难办,哪知第二天程仲又找上他,“哥,我已经说服爹娘了!”
“真的?”程岩不可置信,他二叔姑且不论,林氏是那么好说服的吗?
程仲看穿他心思,得意道:“你们都不懂我娘,跟她不用讲什么大道理,只要告诉她这样能让我有出息,还能赚回许多银子就行了。”
程岩默了默,“她不担心其中风险?”
程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