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月皱了皱眉,想来是为了不吓着她,炎炎夏日用薄被子加以遮盖,乍一掀开,弥漫在空气里的怪味久久挥散不去。
她最清楚过,袁瑛的伤口已经发炎溃烂了,最外圈的纱布上溢出了褐色的液体,糅合着不知何时换上的药草……
袁瑛此刻还能坐在这里淡定地跟她闲谈,简直就是奇迹。
不多时,边月看出一丝不对劲。
袁瑛自己都嫌弃自己的烂腿,却没从边月的脸上看出半分惊骇和害怕,不由得心中又升起几分好感,若是自己早几年与她相交,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她苦笑一声,“若今日躺在床上的是您,您还有心情去琢磨刺客的苦衷吗?”
边月一时哑然。
袁瑛继续道,“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只是一个闺阁小女子,我敢指天发誓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这种事却偏偏发生在我的身上?”
她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她侧过脸,抬手抹去,吸了吸鼻子,又要将自己的腿盖上。
边月抬手阻止,“等一下。”
袁瑛不明所以,“祈王妃你……”
“太医不是来看过了吗?那一箭虽然伤及了筋骨,但若是好好上药医治,日后就算影响行走,却不至于让你现在饱受溃烂之苦。”边月想要解开她的纱布。
袁瑛挡住她的手,皱眉道,“我的腿伤口迟迟不愈,太医说要挖去腐肉,第一次我咬牙忍了,可好了才没三天,又再次溃烂生出脓疮,那种蚀骨灼心之痛我不想再忍第二次,索性让人用了麻沸散,可挖了又长,长了又挖……”她说着,眼中的惊恐难以抑制地显现,“郎中看不出缘由,太医无法频繁出宫,家里人不愿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的身体成天被外男看去,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若不是日日有麻沸散让我感知不到疼痛,恐怕我根本挺不过去。”
边月听她说完,心中生出一口闷气,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父母,女儿的生死安危居然还没有那该死的颜面重要,真是岂有此理!
原本想做好事不留名,趁着袁瑛不注意将‘活蹦乱跳’蓝色药丸给她吃下去,既然‘还原美貌’对王依伊有用,那么这次也一定和字面意思一样,能起到作用,让袁瑛也能站起来。
可现在似乎没那么简单,为何伤口会反复腐烂?
难道是毒?
服下药丸后好了没两天会不会又……
袁瑛回味了一下她说的话,道,“听祈王妃之言,似乎懂些医术?”
边月不讨厌这女孩,也不忍心见她就这么受折磨,“我略懂一些,你若是信得过我,能否让我瞧瞧?”
袁瑛叹了口气,连宫里的太医都没能瞧出名堂,她一个读《女戒》长大的王妃还能治得了?虽然心中没指望她能有什么一针见血的见解,但看在曾经患难出手的份儿上,人家既已提出了要求,自然也不能直接拒绝,于是道,“口子可怕,我也是为了王妃好,别因我受了惊吓,晚上做噩梦。”
边月握了握她的手,眼神示意她安心,“袁小姐可愿意让我一看?”
“……”袁瑛嘴唇嗫喏了一下,见她执意如此,便缓缓点了点头。
得了应允,边月嘴角抿了一下,随即慢慢将她的腿抬高一点,小心翼翼地将纱布打开。
袁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十指紧握,虽然感知不到疼痛,但之前的那种剧痛让她每每看见自己腿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祈王妃,我……”她的腿不自觉地发抖。
边月的手稳稳地顿住,不再继续,她看向袁瑛,“别怕。”
袁瑛的眼中再次蓄满泪水,她也不知道边月的身上究竟有一种什么样的魔力,居然能让自己信任地将腿交给她。
见她乖乖不动了,边月这才继续手中的动作,边拆纱布边跟她聊天,试图让她放松心情,“若是你的腿好了,你愿意出门转转吗?”
袁瑛果真被这个话题吸引了,她的眼中充满了向往,“若是能好,我定要将想走的地方走个遍。”她幻想着双脚踩地蹦跳的场景,一阵幸福,又一阵心酸。
“如果是去皇城大街呢?”边月顺势一问。
袁瑛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便道,“好啊,若真有那一日,希望能有幸邀您一同,我们结伴,从城东的山水园墨宝画廊,逛到城西的琳琅丝绢阁,届时正好天黑,我们再一同去到城北的夜市商街,那里有最漂亮的花灯,我们……”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说着说着,她靠在软垫上,仰望着头顶的一方房梁屋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边月已经将缠绕的厚实纱布全部拆下来,与她猜测的一样,黑洞洞的伤口上,生出了一圈外翻的烂疮,她要是不来,就这么一直拖着,袁瑛迟早就要被她的家里人给活活拖死,她就不信前来的郎中没有将事情的严重性如实告知……
边月看着小姑娘沉浸在幻想中的眉眼,这样鲜活的年纪,却替她的长辈承受着这样大的伤害,甚至无视掉了她的性命。
袁瑛见她看着自己,也回过神,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边月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温声道,“你的腿其实已经有了好转,只是看着有些吓人,你别怕。”
听见她这么说,袁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