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愣了一下, 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学?”
老张点点头。
他也没想到, 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 竟然还有家长坚持要转学。先不说环境适不适应, 有的地方教学进度都不一样, 这不是胡闹吗。
那个女人今天就坐在教学班的办公椅上, 冷静自持,不说原因,来来回回只强调一句话。
“我是谢景的监护人, 我要求给他办理转学手续。”
学校也拿她没办法, 只能请她先回去, 让他们先问问学生的意见。
看谢景的反应, 他母亲应该是没和他商量直接就过来了。
老张叹了一口气:“教办让我问问, 你想不想转学,是你的意思吗?”
谢景当然不想转学。
如果是在以前, 方婉舟让谢景转学,谢景绝对二话不说, 收拾东西立即走了, 反正在哪学习都是一样的,只要方婉舟高兴就行。
但是现在不是了。
谢景已经不是那个为了讨方婉舟欢心就马不停蹄的傻逼了。
他在这里过的好好的, 上了三年学,习惯这里的一切。
这里是他熟悉的二中,有沈晏清, 有宁浩远, 有顾善杰……
而且是方婉舟让他走。
他就走?
为什么?凭什么?
谢景摇头, 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想转学。”
老张松了口气,有谢景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只要本人愿意,学校就能争取争取。
阳城是个靠海的小型旅游城市,不大,近两年发展比较快,教育水平不算高,不上不下的水平,整体成绩可以,但是没有特别拔尖的,二中每年几个考上清华北大的毕业生都是宝藏,能放三万响鞭炮庆祝的那种。
更不用说谢景这样的。
虽然这个学期成绩不太稳定,但是稳步上升,回到以前的水平指日可待,别说市状元,就是全省的排名也不是不能搏一搏。
学校能出这样一个学生,好处数不胜数,有时候为了尖子生,都能倒贴钱。
这个节骨眼上,二中自然是不愿意放人。
老张接着说道:“是这样的,教办那边正在尽力周旋争取,和你母亲谈条件,许诺她一些好处。但是如果她一直坚持,直接上报教育局,学校也没有办法,所以希望你能回去和她沟通一下。”
谢景有多不想见方婉舟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现在形势所逼,学校也没办法拖太久,谢景必须要回去看看方婉舟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谢景点头,说:“好。”
老张给谢景放了假,假条都是早就准备好直接给他的,现在直接就可以回去。
谢景也没有回教室,拿着请假条直接出门了。
谢景没带钥匙,回家的时候,是家政阿姨给他开的门。
方婉舟在家。
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站在阳台旁边的餐桌上插花。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毛衣,明亮的光线从阳台洒向室内,让她看上去像纤尘不染的白天鹅。
破天荒地,方婉舟甚至朝谢景打了招呼:“回来了?”
谢景没和她母慈子孝,开门见山道:“我不转学。”
方婉舟转过身,将阳光隔绝在身后,她冷着脸,语气却十分轻柔:“你有的选吗?”
她说的对,谢景没得选。
方婉舟有恃无恐。
谢景不同意直接可以找学校,学校不同意可以找教育局,学籍转走了,谢景不走也要走。
她是谢景的母亲,也是谢景的监护人,她就是绝对的权威。
她以为自己稳操胜券,自然不吝于好脸色。
谢景靠在墙上,没讲话,觉得此人确实有病。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谢景很快对比了方婉舟两世的行为差异,分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前是他懒得想,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
谢景变了,所以方婉舟也变了。
谢景记得,他第一次察觉到方婉舟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时候,是在他第一次从派出所里出来。
在餐桌上,方婉舟特意看了谢景一眼。
后来谢景染了头发,方婉舟第一次和他说话。
再后来,谢景一晚上没回家,方婉舟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
后来谢景搬出家门,二进派出所,网吧打游戏,方婉舟确实都知道。
老张不喜欢给家长报告成绩,谢景怀疑他每次考试的成绩,方婉舟手上都有一份。
准确来说,方婉舟从来都没变过,这才是真正的她。
曾经是谢景省心、自觉,方婉舟心安理得、毫不费力地看着谢景亲手给自己套上千层枷锁,朝着她想要的方向按部就班、马不停蹄,长成她最想要的样子,一点都不能错。
哪怕她从不出声。
突然有一天,谢景突然叛离了这个方向,事情好像开始脱离了她的掌控。
谢景的改变如蛆附骨,让方婉舟夜不能寐。
但是她要体面,她要得体,她要高高在上,所以她一直在容忍,在压抑,看着谢景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她的底线。
底线越猜越多,总会到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