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号,严鑫踏上了打工的道路。
大早上的,吃完早饭就出发了,背上背着一个大背包,手上还提着两个袋子,都塞满了东西。
在路口等车时,他父亲也跟在那里,嘴里就没停过,一些话反反复复的说了不知道多少次。
主要就是交代他出门在外要小心,不要跟人置气,不要沾上赌嫖什么的不良习惯,不要太拼命,也不要太省着。
还说盖房子的事情不要那么着急,他在家里也能挣点钱。
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这些话前些天就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现在又拿出来反复的说,就怕儿子没听进去会吃亏。
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上辈子父子俩的关系很不好,严鑫很反感他父亲,在他等车的时候,他父亲都没有过来——怕惹起他厌烦。
一直到车开动一段,严鑫才在路边自家的一块棉花地看到他父亲拿着把锄头站在地里,眼睛就看着车。
脸也随着车的位置移动。
一直到彼此都看不见。
当时那样的画面落入严鑫眼里,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多年后却成了他记忆中的一根刺。
那个时候,父亲心里应该也是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的吧,却没有说出来。
此刻,听着父亲翻来覆去的说那些话,严鑫并没有烦腻的感觉,反而觉得有这么个人唠叨着,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
他也不免叮嘱他父亲:
“我现在不读书了,可以出去自己挣钱,家里的经济压力没有那么大了,你也不要像以前那样辛苦,差不多就可以了,该休息就得休息,不要硬撑着。”
“还有你住的那房间光线不好,我不在家了,你就住我那房间吧——房间老是没人住也不行是不?”
“以后伙食也弄好一点,不要一年上头荤腥都见不到一点,怎么这一个月也要吃几次肉,营养不良可怎么行?”
最后,严鑫还祭出了王牌:
“我以后结婚生孩子了,还指着你帮忙带孩子呢,你可千万不能把自己身体搞垮了,到时候我指望谁去?”
虽然他不知道这辈子该找谁结婚生孩子,但给父亲画一个饼,以孙子的名义让父亲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那还是没问题的。
他父亲听到他这么说,当时就表示以后会注意身体的。
等了半个多小时,车过来了,严鑫才告别父亲上车。
放好行李,坐上了车,他父亲还在窗外大声跟他说:“出去要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严鑫道,“你也要注意身体。”
车发动,父亲就站在那里看着车远去。
严鑫也在车窗边看着看着他的父亲。
已经说了很多话,总感觉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
上辈子出去打工的时候,倒是没有这么多感触,反而觉得摆脱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庭,获得了自由,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多年以后才发现,自己最眷恋的,竟是自己当初最憎厌的。
村里没有到市里的中巴,只有去县城的,到了县城然后再转车到市里,再坐火车去他们的目的地,粤省某个地级市的镇上。
搭车一起出去的,一共有十几个人,一多半是他们村的,还有几个是邻村的。
他们住在不同的生产队,搭车的地点也不一样。
车开了一里多路,到了另一个路口,冯晨才上车。.
他父母和妹妹都过来送他了,把他一直送上了车。
看到严鑫,冯母还给他打了个招呼:
“小严,你跟我家小晨是好朋友,到外面你们可要互相照顾。”
严鑫讨厌这个女人,但脸上还是露出微笑,说道:“阿姨你放心,我们会互相照顾的。”
他看到了车窗外的冯曦,两个人有着一瞬间目光的交流,然后严鑫就移过了的目光。
车开动了百多米,严鑫再回首,看到冯曦还在向着这边望着。
心里想着:“虽然上辈子经常听到她抱怨她哥,说她哥自杀把她一辈子也给耽误了,可他们兄妹感情是真好。”
他没有兄弟姐妹,了解不了这样的情感,心里还挺羡慕的。
中巴车往前又停了两个路口,才把这一趟要出去打工的人都收齐了。
那些人有的严鑫认识,有的不认识,基本上都是跟他和冯晨一样十八九岁的少年。
但里面也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是特意请假回来搞双抢的,搞完了就继续去打工,顺便从老家带一些人去打工,挣点外快。
这一支出去打工的队伍,就由这个人带着。
此人姓王,大家都叫他老王,是在建筑工地上干活的,每带一个人过去做小工,老板会给他一百块钱的好处费。
对于村子里这些从来没有出去找工作的人来说,去了就有事做,也比自己一个人没头苍蝇一般在陌生的地方找工作要强。
这属于双赢,大家都有好处。
上辈子严鑫就是跟着这些人一起出发的,只不过上辈子的队伍没有冯晨,只有十二个人。
这辈子多了一个冯晨,就变成了十三个人。
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