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电影的主视角从罗誉转变成林曦的时候,简临从地上起来,挪去身后的沙发。
方骆北往里躺了躺,简临背对着躺在他身前,脖子下垫着一只靠枕。
大屏幕上,电影继续着,后面的剧情,无论方骆北还是简临,他们都很熟悉。
花园里的巧遇,楼道里的擦肩,罗誉初识井小芸,罗誉看到耿丘办公桌上的台历合照,林曦的迷茫,林曦偷偷看书复习。
当简临不再是林曦,他看林曦,便是旁观者的视角,不再有林曦的处境,没有林曦的内心,也体会不到林曦的挣扎。
只是明白,这里有个男孩,高三辍学,家境贫困,他还想上学,又明白家里的难处,不甘心,又想分担。
他在酒吧打工,老板是个熟人,还算关照他,但底层讨生活总有各种不易,年轻的长得好看的男生,也会招惹麻烦。
林曦的麻烦,让他手背多了一道伤痕,但除了忍,别无选择。
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他见过,在包厢那边的走廊里,被人泼了一脸红酒,笼统的称之为“客人”。
这个客人,竟然也是周奶奶已逝的丈夫的学生,名叫罗誉,是个从事艺术品生意的商人。
林曦以为罗誉没有认出他,就像罗誉以为林曦不记得他一样。
两人在周奶奶家结识,礼貌地交谈、聊天。
林曦的苹果削得不好,罗誉接过,说:“我来。”
可事实上,罗誉早就“认识”了林曦——从井小芸的口中,从耿丘摆在桌上的合照、只言片语,从周奶奶的闲聊,以及酒吧老板的“推荐”。
酒吧老板:“喜欢吗?喜欢给你‘介绍’,你放心,很干净,就是不太好弄,不一定听话。”
罗誉似笑非笑。
……
简临侧躺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原来《春光》、罗誉,原来这个故事的是这样的。
原来从一开始,处在人生低谷的不止林曦,还有罗誉。
原来戏剧中的那些稳定、波动、稳定,个人的低谷、破碎、成长,也同样都在罗誉身上发生了。
只是林曦不知道,简临也不知道。
他们都只看到了罗誉风光成熟的外在,那枯朽黯淡的等死的绝望,封闭在内心的交流里。
没有出路,难以自救,也没有光,没有可能。
林曦却成为了那道可能照进的光——
他有着极强的学习能力,明明没有基础,上手就能画点东西,还画得很不错。
他因为辍学,其实是有些埋怨母亲的,可提到有先天眼疾的妹妹,从不觉得她们是他的拖累,反而会说,如果他再大一些就好了,大一点,成熟一点,就不会那么不甘心了,还能找其他工作,赚钱给妹妹治病。
他有一点零花钱,是家里留给他备用以防万一的,他没留着,给牙口不太好的周奶奶买了一个家用榨汁机。
他还在看书,还在设想未来的各种可能,还没有放弃,还在努力。
而这一切,都是罗誉没有的。
像一道光,微弱地照进了罗誉封存的内心,牵引出些许鲜活的力量。
罗誉关注他,在意他,想挖掘他,也开始喜欢上他。
而喜欢这个过程,总是由浅入深,再到沉迷。
林曦的沉迷是以分手威胁不让罗誉离开。
罗誉的沉迷,是要这个人,永远在他身边。
商人的思路: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亲人也一样。
罗誉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他还能“骗”,“骗”林曦他快死了,用感情用痛苦绑架这个年轻的小恋人。
可罗誉失败了。
林曦再次和他提分手,不是冲动,非常理智。
他说:“你不是已经订好了机票吗?你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分开吧。”
林曦:“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我也要做我该做的事,先分开,以后再见吧。”
罗誉想要拒绝,但没有说不。
他答应了林曦,就像平常林曦要做什么,他也会答应一样。
不过是暂缓而已,暂缓之后,林曦会开心,会心甘情愿,会愉快地和他度过接下来的时间。
然后,在约定好分手的那天,在林曦以为的出国日,罗誉按期“离开”了。
没有走,更没有出国,只是换了住处,就在林曦家附近。
罗誉在等,等林曦想他,等林曦受不了,等林曦难过,主动联系他,届时——
罗誉想:他会和我一起走。
简临看到这里,也才知道罗誉根本没走,怔了怔,不可思议地转头看身后。
屏幕的光映着方骆北平静的面孔,他拍拍简临,示意他稍安,接着看。
简临借着那点昏暗的光看进方骆北的眼底,即便不再入戏,也觉得有些难过。
因为他已经知道结果了:林曦会想罗誉,但没有难受,没有受不了,他的生活照常运转,还去考了咖啡师,升了职,加了薪水,帮老板多管了一家咖啡店。
可见林曦和罗誉的个人成长脉络和蜕变进度是完全不同的。
在林曦已经开始成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