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熠这一次病得很突然,虽然太医诊了脉之后说没有大碍,但十方还是不太踏实。
这日一早,他便去了佛堂,替李熠抄经祈福,且一待就是小半日。
到了晌午的时候,佛堂里突然风风火火进来一个人,竟是三皇子李游。
李游来得匆忙,显然是小跑着过来的,一进来便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热得通红。
“三殿下,你不是在京郊吗?怎么回来了?”十方惊讶地问道。
三皇子跑到十方面前,喘着粗气道:“兄长……兄长……”
他一路骑着马赶回了宫,先是去了一趟霁月居没找到人,又一路小跑来了佛堂,这会儿总算见到了十方,提着的那口气便松了大半。
“不急,你先缓缓再说。”十方拿方帕给他,让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又伸手在少年背脊上轻轻抚了抚,帮对方顺了顺气。
三皇子缓了片刻,开口道:“我在京郊,听他们说了那个流言,一路就赶回来了。”
“什么流言?”十方不解地问道。
“兄长难道还不知道吗?”三皇子拧着眉头道:“京城都传遍了,我还以为宫里也都传遍了呢!”
十方闻言心中蓦地涌起一丝不安,仿佛之前一直隐隐感觉到的那丝忐忑,如今骤然被证实了似的。
他看着三皇子,哑声问道:“是……什么流言?”
“他们说……说兄长是大周人。”三皇子开口道:“我都要被气死了,我一听说立马就赶回来了,这些人简直是岂有此理!我非让父皇和二哥替你出出气,不能任由他们这么编排你!”
三皇子自出生起十方便在宫中,这样的流言打死他也不可能会信。
三皇子兀自愤愤不平地说着什么,十方却愣怔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原本就白皙冷清的面上,如今越发苍白了几分,仔细看去,就连薄唇都没了血色。
“兄长?”三皇子性子并不细腻,只顾着生气,并没发觉十方的异样。
他见十方不说话,只当十方也在生气,忙安慰道:“你放心,有父皇和二哥在,万不会叫你受这种委屈的,若是谁再敢编排你,我就去跟他们没完!”
十方经过了短暂地失神之后,轻轻笑了一下。
“你先回去好好歇一歇,这么热的天如此奔波,仔细中了暑气就麻烦了。”十方朝三皇子道。
三皇子倒也听话,如今见到了十方,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又拉着十方说了会儿话便回了自己的寝宫。他这一路奔波出了不少汗,得先回去沐浴更衣才行。
三皇子走后,十方便去了帝后的住处。
这个时辰皇帝在御书房议政,只有皇后在。
“十方?”皇后见到十方之后,顿时一脸笑意,面上丝毫看不出异样。
十方朝他拱了拱手道:“流言的事情,皇后殿下已经知道了吧?”
皇后闻言一怔,当即收敛了笑意。
“此事来得太突然,我和陛下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的。”皇后朝十方道:“你放心,不管旁人怎么编排你,我和陛下自会替你做主。”
十方淡淡一笑,开口道:“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不掉。”
皇后闻言皱了皱眉,眼底带着一抹克制的怒意。
“你的身世,整个京城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除了我和陛下、太后之外,只有几个亲信知道,他们是万万不可能将这件事情散播出去的。”皇后开口道:“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
“是我父亲的人。”十方道:“他们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只不过从前没有找到机会做文章罢了。此番我回宫逗留得太久了,定然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若是……若是我早些离开,兴许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十方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沮丧。
皇后却开口道:“此事并非因你而起,而是熠儿……”
“殿下?”十方闻言面色一变,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皇后道:“熠儿回宫那日命人查封了大周人在京城经营的一处暗/娼馆,将里头的细作都下令在闹市斩了首,大周人被激怒了,才会如此。”
十方一怔,想起来不久前他们去过的那个地方,当时还是他提醒了李熠那处有点不寻常。没想到李熠竟真着手去查了,还查出了问题。
所以……李熠从园子里回来之后,是去办了这件事情?
细想起来,十方的不安似乎就是从那日开始的……
李熠已经和大周人“交过手”了?
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也知道那个流言了吧?
确切的说,那压根也不算是流言,而是一个事实。
十方的身体里确实流着一半大周人的血。
这十数年来,大周与大宴龃龉不断,李熠作为太子恨透了大周人。
如果李熠得知自己素来亲近信任的兄长是大周人,会如何?
会大发雷霆怨怪十方一直瞒着他,还是会懊恼自己一直对十方那般亲近?
十方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几乎不敢去揣测李熠的反应。
“十方。”皇后伸手按在十方肩膀上,目光中满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