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下午。
顺天府贡院三阙辕门之前,众考生已经在准备入场了。
大明对于科举考生入场的搜检是非常松的,且在入场时,无须考生亲自去“占座”,考生可以由自己的家仆进去,把自家的考篮放在某个位置上,就算是把座位占了。
运气好的,占个靠门口通风的好位置,运气不好的估计也只能往粪号靠。
这次张周要入场考试,帮他占座的将会是锦衣卫百户孙上器。
孙上器好像从来没干过这种差事,还带着一些兴奋,人立在最前面,只等贡院门一开就往里面冲,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守贡院的兵丁都知道他是锦衣卫,还有官职在身,早早就把那些可能跟孙上器抢座的人给挡在后面。
起跑线都比别人靠前。
张周估摸着,自己应该是可以占个不错的位置。
九天三场考试,要入闱三次,
会试的阅卷会比较快一些,一般都会在月底前放榜,但张周熟悉历史,知道弘治十二年这次的科举例外,万一鬻题案还是要发生,朝廷会重新检查考卷,放榜的时间就会拖到三月初。
“先生,萧公公来了。说要在您入闱之前见一面。”
有锦衣卫过来通知了一声。
张周回过头,在茫茫多的考生和送考人堆之后,萧敬的马车停在那,远远在朝他打招呼。
“借过!”
张周反正不用自己占座,便在便服锦衣卫的引路之下,往萧敬那边走。
沿途听到一群士子在那高谈阔论。
大明朝似乎这群读书人的消息最是灵通,也最喜欢议论国事,众考生来自五湖四海,一些很健谈的人正在吹嘘他们的见闻,而眼下被谈论最多的,自然是鞑靼人寇边。
……
……
贡院靠街角的位置。
萧敬见到张周,恭恭敬敬行礼,一旁还有晚来的贡生,都纷纷让开。
“张先生,先祝您金榜题名。”萧敬笑道。
张周拱拱手,做了感谢。
萧敬道:“咱家是替陛下来的,您应该都算到了吧?”
“萧公公,别误会,我没事不会去瞎算的,我也说过,这世上最难测算的就是人心,我可不知道陛下心中做何想法。”
张周可不能给别人塑造一个,他没事喜欢揣测圣意的形象。
萧敬道:“还是有关那两卦的事。”
“地动吗?”张周笑着。
萧敬很惊讶,地动这么大的事,你还能笑得出来?
张周道:“萧公公,明说吧,无论是陕西宁夏的地动,还有即将发生的另外一次,都不会太严重,可能都不会有人命损伤的情况,没有到地动山摇的地步,无非就是个警示罢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萧敬心想,不严重,你不早说?害得这些人,还有陛下都在为此担心。
“那张先生,一次是在陕西宁夏,另外一次,在哪呢?”
萧敬过来,就是为了打听这个的。
这也是朱祐樘纠结的地方。
张周笑道:“都说了不严重,在哪很重要吗?”
“这……”萧敬差点想打人,你做了预测,非要这么半吊子让人着急吗?
张周道:“我想,如果地动是上天的警示,为了达到彰显惩恶扬善的目的,那应该是有指向性的吧。”
“何为指向性?”
“萧公公,问伱一句,你觉得这惩恶扬善,针对的是哪件事?”
张周的问题很直接。
萧敬苦笑:“先生非要装糊涂吗?陛下一听,就知道您说的是建昌卫指挥佥事彭泉,参劾建昌伯伙同地方盗寇,劫掠乡民的事。”
张周点头:“那就好猜了,如果是建昌伯的话,那这地动应该会发生在什么建昌府、建昌县、建昌卫之类的地方……你说这样指向性够明显了吧?”
“……”
萧敬瞬间就蔫了。
还能这么预测的?
他心中暗惊,却在沉默之后迫不及待问道:“不会……如此凑巧吧?”
张周叹道:“萧公公,我又不是上天,我只是窥探到一些上天的意思,上天的预兆是如此的,那我想来就在这几个地方,如果非是建昌卫指挥佥事彭泉造的事,那以我想来,上天把地动放在建昌卫,应该也是最有可能的。萧公公,你怎么了?”
张周这边正说着。
萧敬人都站不稳了,勉强扶着马车的车辕才站住。
一旁跟随萧敬来的东厂番子也赶紧伸手去扶。
“张先生,您可别吓唬咱家,咱家……经不起吓,要真是在建昌卫发生地动,您应该知道……这事……唉!”
萧敬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地动发生在别的地方,都可以说是强行在往张延龄这件事上联系,唯独发生在建昌卫,连他这个从来都不信这一套的理智之人,都觉得这必然是上天的警告了。
不然事情有这么凑巧的吗?
张周想说,事就是这么凑巧。
《孝宗实录》明确记录,弘治十二年二月所发生的事:“……癸卯,陕西宁夏地震有声……壬子,四川建昌卫地震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