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庆来的时候, 王疏月正与金翘梁安一处在铜镜前给大阿哥挑明日的衣裳。
大阿哥叽里呱啦地跟王疏月说今儿一早皇帝考他书的情状。王疏月半蹲在铜镜前, 手叠在膝盖上,含笑听他说着,时不时帮他挑一挑压在衣领下的辫子。梁安和金翘则拿着袍衫玉带一样一样地在他身前比划。
“欸, 主儿,您瞧这大朱红色绣云纹的好看不好看,咱们大阿哥精神,这么穿一身,在带那顶万字纹金边沿儿的如意帽,多鲜亮。”
金翘一面说,一面撑着手中的衣裳,比给王疏月看。
王疏月点了点头“嗯,大阿哥喜欢吗”
大阿哥道“和娘娘喜欢,儿臣就喜欢。”
王疏月笑开“那就它了,你金姑姑的眼光向来好。”
梁安道“主儿, 别光顾着大阿哥, 您明儿穿什么。”
王疏月托着腮, “嗯要不穿那件儿褐红的衫子吧。”
梁安回想了一下王疏月说的那件衫子, 道“主儿怎么想起哪一件了,那件颜色是好看,像正色,但又不是正色, 且既不是绫罗也不是绸缎, 也就袖口绣了些花样, 寡得很。”
王疏月拿过金翘递来的如意帽,冲着镜子给大阿哥带上,一面道“就是寡些才好,那衫子在宫里原我是不配穿的,有心的人,一个不好说,就要问我大不敬的罪。好容易明儿能回一趟家,没了宫里规矩管束着我,还不能放肆一回”
金翘道“宫中非皇后不得着正红。你哪里懂主儿的心。”
王疏月回头笑了笑“你也想错了,我没有那份心,我就想啊,能在外头好好自在一日。”
正说着,外面宫人道养心殿的何公公来了。
梁安忙亲自出去迎。
王疏月见他肩头有雪,朝窗上看了一眼。
“这又下雪了吗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何庆跪下请了安,又道“皇上挂念和主儿,要奴才来瞧瞧,看主儿睡了没。”
王疏月起身笑道“咱们这儿给大阿哥看衣裳呢。”
何庆见屋子里又是端镜子,又是烧炭火的,到松了口气儿,他原正怕自个白眉赤眼地替皇帝问会王疏月明日穿什么会尴尬,恰好王疏月这里也正摆这起子事,他便忙顺问道“和主儿,您明儿穿什么。”
王疏月应道“去年在木兰,主子穿了一身妆红色的行服,我瞧着好看,我有一身褐红色的,比那妆红的暗些,明儿想穿出去。”
何庆笑道“对对,和主儿,您人白,穿红的就显得更白了,一定好看。”
王疏月笑了笑,让金翘带了乳母来,带大阿哥下去安置。这才走到何庆面前,“万岁爷还没歇息吗”
何庆躬身道“还没,今儿像是政务多。和主儿,奴才跟您说啊,咱们万岁爷啊,又没翻牌子。”
王疏月垂头,轻应了一声。手指相互绞缠着静静落向小腹前。
何庆这个人的嘴巴没什么把门,为着能让王疏月知道那皇帝硬壳心下的柔情,总是该说不该说的都说。王疏月这一个月的信期拖得很长,今日将才要结束,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阿哥的事,动了忧思,今儿晚瞧得时候,又有了鲜色。
不说这茬,算之前的,前前后后,也大约行了七八日的光景。
皇帝愣是独寝了七八日。
“和主儿,万岁爷待您再没可说的。”
王疏月笑笑“我如今就怕,回来得挨皇后娘娘的祖宗家法了。”
何庆道“那不会的,咱们主子娘娘的好性子,宫里谁不知道,再说,不有万岁爷吗,谁又敢说什么。退一万步说,和主儿,若皇后娘娘真对您动了家法。您肯为咱们主子待您的那情挨吗”
王疏月道“您是又要把这话,说到主子面前去是吧。”
何庆抓了抓后脑勺,“架不住万岁爷乐意听啊。”
王疏月掩唇笑了几声,然后又点头道“肯的。”
何庆脸上也笑开了花“欸,奴才就说嘛,和主儿和咱们万岁爷情比金还坚,和主儿,奴才给万岁爷回话去了。您早些歇着。”
说完,乐呵呵地去了。
梁安送了何庆回来,一面进来一面道“要奴才说,这何公公,真快把死的都说成活的了,主儿,他这大半晚上的来,就为替皇上来瞧一眼您歇了没啊。”
金翘正在一旁收拾将才搜罗出来比划的衣物,出声应他的话道“奴才看,怕是专程来问主儿明日穿什么的,我还没伺候主儿的时候,就听张公公说过,万岁爷,在咱们主儿的穿戴上顶用心的。”
梁安道“你可别说了,说了都是埋汰。你瞧见咱们主儿那身葱绿氅衣没,去年在木兰,搭着一件嫩黄色的坎肩穿出来的,那可真是还好咱们主儿天生丽质,生得好看,要不然”
“瞎说什么。你哪里知道我喜欢。”
“主儿”
“行了,收拾好了安置吧。越发惯得你们没规矩了,连我的主子都敢胡乱编排。”
那晚,王疏月睡得特别香甜。
梦里身在木兰广袤无边原上,他那身妆红色的行服配着鹿皮裳,迎风猎猎作响。铁条上烤成炭的肉,他被火堆熏红的脸,一切都特别的生动。
却不知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