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急,话也说得急。
王疏月只是静静地听着,临了方道“你和梁安,已经劝了我很多次。”
金翘道“奴才们都糊涂,只会一味地说,惹主儿烦了是吗”
“不是,是我心里难受,但面上不能表,口也不能言。”
说着,她丢了手中的绒线“所以里内烦躁罢了。”
金翘垂了头“是奴才不好。主儿是明白人,奴才以后不说了,主儿,不早了,传膳吧。”
转眼到了四月初。
畅春园奏报,裕太贵妃没了。
那时,贺临离京城不过三十来里,然而,他还是和王疏月一样,到底没能赶急,见母亲最后一面。
这一日,四更天刚过,翊坤宫西暖阁的灯就亮了。
张得通与何庆侍立在明间外面,尚衣监的人捧着龙褂玉带垂首候在地屏前,金翘引着伺候盥洗的宫人穿过地罩,见屏风后面王疏正在倒茶。
“万岁爷,主儿,可要传尚衣监的人进来。”
王疏月端上茶盏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端茶喝了一口,对屏风外道“还有些时候,让他们候着。”
金翘恭敬地应下,只命人将水盆,胰子皆放下,而后带人退倒了明间。
皇帝尚穿着中衣,领口的一颗盘扣也松了,他一手端着茶,一手系着扣,拧眉似乎在想什么。
王疏月没有打扰他,反手随意挽起自己长发,披衣走到屏风外面,将水盆旁的灯点上,试了试盆中的水温,抬头见他仍没有要过来洗漱的意思。便走到绣架旁坐下来,绣几针来等他。
皇帝坐着的那处地方,将好能看见她拿针的那只手。
纤白柔软,此时正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在灯下来回勾拉。再一看人,也是安娴无虞的模样。
她安然,皇帝却扣歪了扣子。
今日是贺临入宫觐见谢恩之日。
之后便是漫长的守灵之期。
皇帝昨夜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是不是索性下一道明旨把她王疏月锁在翊坤宫里,直到裕太贵妃起灵。
这个心已然是起了,但实又不愿意这样对她。
毕竟她这个人,实已经足够隐忍懂事。
“王疏月。”
“啊 ”
王疏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针险些扎入手指。
“啊什么啊,朕在你这儿坐着,你拿针要做什么”
王疏月忙又站起身,有些无奈地绕到屏风后面“不是,看您在想事情,不好打搅您,要不,我去传尚衣监的人来,也是时候了,伺候您更衣吧。”
皇帝站起身。
“急什么,朕今日大可不见老十一。”
王疏月怔了怔,却并没有避开皇帝的目光。
“您知道您说这句话,我只能跪着听。”
皇帝扫了一眼她面前的那块空地。
“你觉得有那个必要你就跪。”
说完他又从新坐下,原本抓在手中的杯盏又重重地跺回了案上。
“朕不知道你在怕什么,老十一回京的事定了这么久了,无论你听了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朕说你一句重话了吗你非要这样。”
王疏月摇了摇头,蹲下身抬手解开他扣错的那颗盘扣。
扣子被手指灵巧地挑开,因错扣而褶皱的衣襟也一下子被抚平了。
“主子,我是无话可说。知道您有您的考量。而我又目光短浅,不堪问。”
说着,她垂下手,抬眼看向皇帝。
“主子,您下不下禁足令都好,我自己关着我自己。您不让出去,我就不出去。”
说是为了皇帝也好,为了她自己也好,为了贺临也好,王疏月当真算是的忍退到边缘了。
然而她越是这样,皇帝心里越不滋味。
沉默了一阵,终于向王疏月伸出手道“你过来。”
她应声站到他两腿之间空处,半垂着眼,一言不发。
皇帝撩开她垂在眼前的碎发,稍微放缓了声音。
“朕跟你说过,你的声名是朕给的,朕不褫夺,谁都损不了。”
“我知道。可您的声名呢。”
“朕的声名,你一个女人还毁不了。”
“那我有一事相求。”
“去吧。”
“您还没问我所求何事呢。”
“朕随便猜了猜,猜没猜对,朕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朕准了,你就去。贺临明日跪灵,今日则是三阿哥满月,太妃病逝,皇后和皇额娘不主张举宴,横竖这一日无事今日你可以去裕太贵妃的灵前。”
“真的”
“君无戏言,王疏月,朕之前为裕太贵妃打过你,现在想想,那时大没必要,你和朕都是太妃的晚辈,如今你想上一炷香,或是守一日,朕觉得都是该的。”
说完,他扬声唤张得通。
而后又对她添了一句 “朕的话就说到这份上。”
王疏月沉默地望了他半晌,皇帝被她看欸有些不自在,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
“朕脸上有有什么”
王疏月摇了摇头,垂眼笑了。
皇帝促道“你笑什么。”
“笑您要为之前的事道歉,还非要说什么,话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