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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坏的荆无命像极了一滩奇形怪状的触手猫、亦或者像……海葵或者海百合什么的,总之杀气在乱舞,乱舞之中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要是罗敷准许自己杀他,那他估计是不会无能狂怒成这个样子的。
罗敷又一次惊呆了,她简直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没有办法,只好关起门来好好哄一哄。
罗敷把人拖进暖阁,伸手去捏他的脸,荆无命骤然回神,一双灰眸恶狠狠地盯住了她,随即一伸手,把暖阁白天里放着的小几和几上的一堆瓜果茶饮全给推地上去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罗敷失笑:“你是猫么?喜欢把东西推地上摔碎?”
荆无命冷冷地不说话,伸手就扯罗敷的衣裳。
罗敷睁圆了眼:“这衣裳我好喜欢的,你赔我,嗯……不准这样对我……”
荆无命扭曲发狂般地说:“你是我的女人,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
罗敷气得嗷呜一口就咬上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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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气触手默默地缩回去了,又变成了一团不知所谓、莫名其妙、沉默冷酷的青年杀手。
罗敷把门关起来的时候,时间还未过中午,此时此刻,玉兔东升,万籁俱寂,黛色夜空之中有一颗明亮的孤星。
罗敷浑身上下都被月光浸透,比雪更白、比玉更润的身体上透出一种幸福而温暖的晕红,但肚子却是干瘪的,她饿得眼冒金星,虚弱地大骂荆无命不是人。
玲玲去厨房猛火快炒了几个菜,厨房里又有一直备好的东西,七七八八摆了三层大食盒。
玲玲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里头钻出一条触手……啊不,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玲玲:“…………”
玲玲把食盒递过去。
手拎着食盒缩了回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玲玲:“…………”
玲玲心道:怎么感觉荆少爷变得更阴暗了……
她歪了歪头,觉得这是罗大姑娘应该解决的事情,于是很老成的负着双手,转身走了。
屋子里的罗敷歪在圈椅上,圈椅正对着的,是一面镜框上镶满了翡翠和珠宝的镜子。
明月般的水银镜面足足有一人那么高,照映出屋子里的摆设,显得又幽深、又神秘,像是什么通往镜宫世界的入口一样。
这面奢侈的大镜子,正是从石观音那里收来的战利品。
她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面色晕红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那个美人钗横鬓乱、乌发像是云海中升腾的雾气,散落在她身上,她细细去看自己身上的那三道伤疤——一道在腰侧,一道从腹部往上直达心口,还有一道横在胸脯上。
罗敷盯着自己胸脯上的伤疤,又轻轻上去抚了抚,唇角勾起了一抹自得的微笑。
她又忍不住想:我现在这样对镜自照的行为
(),是不是和石观音本人有点像呢?
当然?()?[(),话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她并不是自己把圈椅放在镜子前,也不是自己要这样坐在镜子前的,这一切都是荆无命的小爱好。他出去取食盒,就把她抱到这里坐下来,让她瞧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也记住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今天相当疯,大约是因为他看出了罗敷的怜惜与安抚之意,因此才故意趁着这机会得寸进尺。
……真是个天生的大坏种!
荆无命拎着食盒回来了,打开一层层把食物取出来。
此时已过立春,正值雨水节气,这时节是吃蚌肉的时节。食盒里装了一碟蚌肉金花菜、一碟蚌肉烩豆腐,又有一碟荠菜炒年糕、一碗荠菜鲜肉鸡汤小馄饨、一碟凉拌菠薐菜;一碟切得很薄、裹上蛋液煎的猪油玫瑰糕,一壶融了黄糖的鲜豆浆,一壶莲心茶,算是很清淡的菜色。
荆无命只穿了条裤子,赤着脚在地上踩,罗敷更过分,就这么白生生地窝在圈椅上,懒洋洋道:“少爷,拿件衣服给我嘛。”
荆无命瞧了她一眼,钻进暖阁翻箱倒柜,翻出来件……纱衣。
罗敷:“…………”
罗敷道:“这是罩在深衣外头穿的,你这样拿给我,我怎么穿?”
荆无命冷酷地道:“就这样穿,要不然就不穿。”
罗敷:“……坏种!”
荆无命的眼角流出一丝满足的愉悦来。
罗敷饿得狠了,与荆无命一块儿,把桌上的东西都吃掉了,这时,又有人敲门来送洗澡水,罗敷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鸳鸯浴(中途还是很警惕的),洗完澡后,这才安安心心地钻进暖阁睡觉去。
第二天她起的并不早,醒来的时候,荆无命已经在芙蓉香榭的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剑了。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穿衣洗漱打辫子,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发现陆小凤和阿飞都过来了,正在西厢那一头吃早点。
荆无命今天居然很罕见地没有对阿飞散发触手杀气进行骚扰,大约是因为他终于发现阿飞并不是情敌吧……
阿飞面无表情地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口食物,从他的神情上,反正是瞧不出他此刻心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