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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姑苏,满城玉兰花。
芙蓉香榭之中,木窗没有拴在窗棂上,半遮半掩地打开着,从窗户里往外去看,玲玲正坐在回廊之上,双螺髻扎在头顶,像是两只尖尖竖起来的狐狸耳朵。
红绳自她的发髻上垂下,末端挂着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她的脑袋一晃,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入延绵不绝的雨水里。
雨水打落枝头的白玉兰,落在地上,溅起银雨般的蝴蝶。
黑衣少年好似一头灵巧而矫捷的豹子般落地,雨水打落在他白净而秀气的面庞上,又令他高高扎起的马尾也被打湿了。
初夏,人穿的衣裳都不厚实,他的黑色劲装湿哒哒地贴在了身上,显得一把劲腰更细了。
十三幺手里捧着一捧白玉兰,灵巧地钻进了回廊之中,像小狗一样抖一抖身上的水,脸上随即露出笑容,朝玲玲眨了眨眼睛,道:“你瞧!”
玲玲晃了晃头,头上的铃铛“叮咛——”“叮咛——”响个不停,脆脆亮亮的。
她的声音也脆脆亮亮的:“傻子,就非得下雨的时候去摘花么?不怕风寒。”
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带着笑意。
十三幺满不在乎地说:“我们武人怎么会那么容易一病死了……喏,给你。”
他说着,把一朵半绽半含的玉兰花别在了玲玲的头发里,花瓣轻轻颤动,雨水落入花蕊之中,又渗入了她的发髻里。
玲玲叫道:“啊呀!雨水好凉!……诶,红大爷?”
十三幺“噌!”的一声就扭过头去,整个人立得笔直,出口就是:“大师兄,我……”
他背后哪里有人呢?
玲玲:“噗嗤!”
十三幺很是郁闷,嘟囔着道:“这么大的雨,我还替你摘花儿,你倒好,用大师兄来吓我!真是恩将仇报……”
玲玲吃吃笑道:“是咯,我恩将仇报、我蛮横无理,我是天底下最凶最凶的女孩子,那就罚我……以后再也收不到你的花儿好了!你以后可不要再送我啦!”
十三幺:“…………”
十三幺白净的脸都气红了,鼻头一颤一颤的,瞪着眼睛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玲玲伸手去拧他的鼻子,被十三幺充满嫌弃地躲开了。
玲玲:“啊……红大爷!”
十三幺:“你又来!气死我算啦,我再信你,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大师兄在哪里呢?嗯?大师兄哪里都可能在,就不可能在我身后!”
玲玲:“…………”
玲玲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意味深长了。
十三幺的背后传来一声清清楚楚的讥诮冷哼。
十三幺:“…………”
十三幺背上的寒毛在一瞬间全竖起来了……他僵硬地转身、僵硬地抬头,僵硬地说:“大……大师兄……”
中原一点红双手抱胸,就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瞧着他,
上下扫了一眼,道:“你这是什么样子?”
这是讨好女孩儿的样子呗,还能是什么样子呢?
十三幺乖巧的跟个鹌鹑一样,低着头站好。
一点红皱了皱眉,道:“回去洗澡换衣服,小心一病死了。”
十三幺:呆.jpg
诶?等等,大师兄……大师兄这是在关心我么?啊……啊这……我……
十三幺语无伦次,两只手在空中胡乱地划来划去,脸都红了,大声道:“是!”
然后就跑走了。
一点红:“…………”
玲玲:“…………”
一点红挑起了眉。
他其实意思是,如果这小子病了,来给罗敷干活儿的人就少了一个……所以他想都不要想!
结果这小子不知道理解成什么了。
算了……不重要。
一点红抬脚进屋。
屋子里没有熏香,有的是东山琵琶的果香。
罗敷松松地织了一条大辫子,穿着件半旧不新的姜黄短衫,下身穿了条黑缎子的裤子,裤腿很宽松。
罗敷不会打版,不过她是一家连锁绸缎庄的老板,店里还做成衣生意,只要她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自然会有人来帮她打版设计的。
这条裤子的版型,与后世的阔腿裤十分类似,上窄下宽,裤腿宽松,走起路来能一甩一甩,上身再搭圆领的短衫子来穿,在镜子面前一照,还真的让罗敷有种回到现代、准备逛街的感觉。
居家来穿十分合适,出门穿也不是不行……罗敷已预备着打算带货啦!
她现在是姑苏的招牌,无论是武功还是样貌,都可称“天下第一”,自她一招胜过木道人后,“天下第一”这个名头就已被扣在了她的头上……连绸缎庄的生意都起死回生了!
钱和笑得合不拢嘴,整天跟喝了假酒似得。
啊这……
总而言之,有罗敷带货,今年这一种裤子恐怕是不愁卖的,正好,穿着又很飒爽,也适合侠女行走江湖之用。
而且还很舒服。
此刻,罗敷正懒洋洋地,像是一滩猫一样瘫在凉席上,身边还有一只和她瘫得一样开的荆无命。两个人中间放了一碗铺了一层枇杷肉的冰碗,罗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