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懋嫔道:“自古母凭子贵,子亦能凭母贵,咱们先朝,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么?”。
吉灵知道,她说的就是胤。
胤的生母是当年康熙朝的德妃乌雅氏,可是德妃在生下胤的时候,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官女子,是伺候主子,端茶倒水的奴才。后来被康熙爷看上,这才有了胤。
胤是是她改变命运的节点,却也是她后半生耿耿于怀的心病。
这个儿子,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卑贱的岁月。
即使后来她贵为康熙四妃之一,在后宫地位稳固,众妃嫔都仰视着她,但只要说到胤,永远都会有人若有意,似无意地提起她曾经为奴为婢的从前。
甚至,在许多老资历的妃子口中,还绘声绘色地流传着乌雅氏如何步步为营,满腹盘算,终于让皇上对她一朝临幸的故事。
而胤,还没有满月就离开了生母乌雅氏,被送到了当时后宫地位最高的皇贵妃佟佳氏身边,成了佟佳氏的养子。
也正因为佟佳氏的关系,胤受到了康熙的另眼相待,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在宫中养大的阿哥,可谓子凭母贵。
懋嫔盯着吉灵,连珠串地道:“吉妹妹,你仔细想想,当今皇上,春秋正盛,但是宫中的小阿哥只有三位而已,除了齐妃娘娘的四阿哥弘时年方二十,另外的五阿哥弘历和六阿哥弘昼今年也不过才十三岁。”。
乾隆今年才十三岁啊,吉灵想。
懋嫔顿了顿,又道:“孩子是妹妹肚子里出来的,妹妹是孩子的生母,这一点谁也不会改变。先太后不就是个例子吗?”。
吉灵听她越说越胆大了,一脸怯懦地抬起头,道:“娘娘,您同妾身说了这么一大些,妾身听着挺……挺糊涂的,还是让妾身先把身子调理好再说吧。”。
懋嫔回到景阳宫,贴身宫女茉莉扶着她进了内殿,这才低声问道:“主子,那方子真的给了吉贵人吗?”。
懋嫔眸子一眯,才道:“这是年妃娘娘的意思,本宫自然得给。”。
茉莉一脸困惑,道:“奴才便不明白了,若是真的让吉贵人生下孩子,万一皇上不应承让年妃娘娘抱养,吉贵人母凭子贵,年妃娘娘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懋嫔嘲讽地道:“连你都想得到这一层关键,年妃娘娘却不听本宫劝说,一意孤行,非要本宫给那吉氏这张方子,说什么先借腹生子,以后再去母留子……”。
实在是愚蠢之至。
她停了停,冷笑道:“去母留子……情势瞬息万变,世事浮云苍狗。今日难料明日事,年妃这算盘打得是不错,可是皇后娘娘和皇上也不是傻子,由得她摆弄?”。
茉莉沉默了半晌道:“主子,奴才看……年妃娘娘这是急了。”。
懋嫔点头道:“是。她是急了,她想孩子都快想疯了!齐妃有四阿哥、钮祜禄氏有五阿哥、还有裕嫔有六阿哥……哪个不是母凭子贵?别看年妃娘娘现在风头无二,以后这些女人说不准都会爬到年妃娘娘头上去。”。
茉莉若有所思。
懋嫔款款道:“先前的海贵人,是皇后一手提拔,偏偏是个不争气的。其实你不知道,一开始,年妃娘娘也想将海贵人收为已用,若不是本宫见那海氏是个骄横浮躁的性子,劝年妃娘娘断了这念头,也许今日借腹生子的便是海贵人。”。
茉莉忽然眼前亮了亮,道:“还有一个人选,年妃娘娘倒是可以抬举‘她’!”。
懋嫔嗔怪地看了茉莉一眼,伸出手点了点她的手指头,道:“才觉得你聪明了些,怎么又糊涂了?年妃娘娘那是多高的心气?便是要借腹生子,她也只愿意要海贵人、吉贵人这些正经选秀出身的姑娘来生。”。
她微微眯了眼,道:“你说的那个‘她’……那是去搅混水的,连伺候年妃娘娘都不配的。”。
翊坤宫。
翊坤宫位于永寿宫之北,储秀宫之南,长春宫之东。“翊”字即辅佐,皇后的寝宫为坤宁宫,翊坤即辅佐皇后管理六宫之意。
殿内陈设豪奢自不必多说,此时,年妃正坐在冬暖阁的八角桌旁,着了一身石榴红色滚金边旗装,一张妩媚的脸被胭脂水粉打扮得花儿一般,明艳动人,简直把她身后极珍稀的一盆孔雀石嵌珠宝蓬莱仙境盆景,还有另一只双耳活环金瓶松树花卉瓶都比了下去。
但此时年妃的脸上只有小心翼翼。她看着坐在桌子对面,埋头喝汤,不发一言的胤,有心想找些话来打破这沉寂,却又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胤今日来翊坤宫用膳也是她求来的。
皇上对她“好”,有求必应。只要年妃开了口要皇上来,皇上便多半会来陪她用膳。
但年妃更希望的是:即便她什么都没要求,皇上也依旧会往她这儿来,那才是外面人看着的宠冠六宫”。
胤沉默地喝着汤,白日的政事已经消磨了他大半的精力。
在沉默中内省,在沉默中思索,才是他自我恢复的方式。
从养母佟佳氏撒手人寰的那一年起,他已经渐渐养成了这样沉默寡言,喜怒不外露的性格。也因为这样,生母乌雅氏不甚喜欢他,甚至私下里用过“寡言阴郁”这样的词来形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