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贵人被这般声色俱厉地当头一喝,十分难堪。
虽然她是永和宫侧位,居于宁妃之下,但毕竟一进宫初选秀女后,便直接被封为贵人,便是在闺阁中时,也是细心教养的娇娇女。
更别说此时还有几个常在、答应站在不远处,听见动静,一个个地扭头看过来,彼此交头接耳。
这些女子位份都在张贵人之下,却眼睁睁看着张贵人被宁妃当众训斥呼喝,有人忍不住相互撞了撞手肘,一个个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光。
张贵人咬着唇,一张脸涨得通红。
吉灵心中不忍,笑着上前一步,半挡在张贵人面前,对宁妃道:“妾身见过宁妃娘娘,娘娘吉祥!宁妃娘娘您有所不知,方才是妾身不小心撞着了张贵人,这才寒暄了几句。”
宁妃伸手掸了掸自己衣裳前襟上落下的几片碎末花蕊,转过脸来,仿佛才看见吉灵一般,讶然道:“吉贵人也在?本宫方才真是眼拙,从后面看着吉贵人这背影,还当是哪个宫里跑出来的常在呢!”,她说完,用帕子捂住嘴,向身边宫女看了一眼。
宁妃的宫女这时候就很配合地低着头忍笑。
吉灵在心中呵呵了一声,她勾起嘴角,淡淡一笑道:“是啊,娘娘所言不错,妾身去年可不就是个常在嘛!转眼间却成了贵人,说起来,这还真要多亏了宁妃娘娘的提携呢!”。
宁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冷了下来,她面色微变,刚要说话,只听见齐妃的声音大喇喇地传来。
“瞧宁妃妹妹今天漂亮的!这一身橘红色衣裳一穿,倒让本宫想到了妹妹当初刚进四皇子府时候的样子!”。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齐妃被两个宫女扶着,从前厅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她穿了一身深宝蓝色旗装,滚的是墨绿色绣金线牡丹的边,衣料是七金妆花缎,针线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金色光芒,富丽华贵,只是略微有些显老气。
不过齐妃的年纪也不小了,若真是穿些清淡娇俏的颜色,只怕也不合时宜。
齐妃边走边摇头啧啧道:“宁妃妹妹当年做格格的时候,可真是娇嫩得像朵花儿,掐一下都让人舍不得哦!”。
宁妃听她提到当年自己在胤四皇子府中,只是个卑微的“格格”的往事,不由得脸色一变,眼里的神气一下子虚了。
当年她刚进胤潜邸的时候,确实只是个“格格”。
所谓“格格”,就是对皇子们的低阶妾的称谓。
“格格”的身份在侧福晋之下,相当于婢妾,没有经过朝廷册封,不入册,也没有朝冠,实在和“尊贵”二字扯不上一点关系。
宁妃封妃后,一直对潜邸旧事闭口不提,没想到这时候被齐妃揭了老底,加上边上又有不少选秀进来的新人看着,她原是在这些人面前摆谱惯了的,这时候便分外难堪。
想要发作,却碍于齐妃地位,不敢真的发作出来,只能黑着脸转过身去。
齐妃看着宁妃脸色,痛快地一笑,随即转过身,笑容满面地对着吉灵一挥帕子,道:“吉贵人,翊坤宫这儿的凉糕小十六拼,你还没尝过吧?快来吧!”。
吉灵立即走了过去,齐妃斜斜瞟了一眼宁妃,和吉灵向前走了几步。吉灵看了齐妃一眼,诚恳地道:“多谢娘娘维护妾身!”。
齐妃摸摸肚子,一笑,道:“你也不必谢本宫,若真是要谢本宫,多想些新奇菜式送来长春宫便是!”,她顿了顿,又道:“本宫原也不是为了你,只是一直看不惯她那强出头的样子,瞧着就让人讨厌!”
两人边说着边进了正殿,唱礼太监连忙高声报道:“吉贵人到!”。
吉灵一眼就看见了年妃。
只见年妃头上梳着好大一个黑油油的拉翅头,鬓发右边向上扬去,与往常的富丽不一样,她整个拉翅头上,竟然没有一点点珠玉首饰。
年妃身上穿了一身淡淡平纹暗花春绸地雪青色春装,外面又披了薄薄一件缠针打籽雪青色春装披风,那披风上锈了好大一片泼墨紫色梅花,直直地垂下来,仿佛一大片墨雪倾泻下来一般。
年妃脚上是一双元宝底的鞋子,也是雪青色布料,绣着品月色镶边。
她素来喜欢穿红色系,什么水红色、嫣红色、枣红色、银红色……总之越热闹越好。这种清淡的颜色,众人基本上从来没见她穿过,这时候就有不少妃嫔围上来,奉承年妃这一身清淡雅致,别出心裁。
众人欢声笑语,便连向来稳重的懋嫔也被撺掇着说了几个笑话,笑得年妃前仰后伏。
这种情况下,估计便是行礼,年妃也听不见。
吉灵周围环视了一圈,只见离着年妃最近的位置是妃位的娘娘和懋嫔的,剩下的便是嫔位的席位,再往下便是贵人了。
常在们是没有资格入前厅的,只能在院子中另外搭了棚堂,开了席面给她们。
吉灵见张贵人坐在不远处,冲自己小心翼翼地招了招手,她便走了过去。
七喜扶着吉灵坐下,张贵人已经将自己身后一个软垫递给了吉林,柔声道:“这种元宝椅子,背上镶了一大块南川石,凉得很,吉贵人你之前病了许久,想必身体还没大好,快拿去垫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