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太监正是景田。
他嘴一咧,对着小芬子笑了笑,随即收敛了神情——刚才打板子时,听着噼里啪啦地响,其实内中根本伤不到筋骨,也就是看着听着吓人,回去养一阵子便能走动自如。
小芬子是宸嫔娘娘院子里的人,他巴不得卖个人情,送个好呢!
没准儿什么时候,他若是犯个禁忌,惹恼了皇上——借着今儿这份人情,他还能通过小芬子去求宸嫔娘娘开口救救他。
宸嫔娘娘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得宠。
在这后宫之中,手中有余力的之时,只要能拉别人一把,尽量就拉一把。
给别人留下余地,就是给自己攒条退路。
再说了,宸嫔娘娘身边的宫女——既然皇上只说打二十板子,那就是没要她们的命。
皇上都不要她们的命了,他就更不能把两个姑娘打出个三长五短来。
仔细想想,皇上留着她们的命做什么?
还不就是因为宸嫔娘娘被她们侍候惯了,皇上只好替娘娘留着。
把两个丫头得打缺胳膊断腿的——得罪了宸嫔娘娘,他何苦啊?
七喜帮着小芬子,连扶带抱地把碧雪送到九洲清晏正殿前,转头看时,见小洋子已经去搀扶怡泉了。
怡泉瞧着倒比碧雪好一些,还能勉强站起来行走,她扶着小洋子,一瘸一拐地,吃力地挪到碧雪旁边,两个人齐齐跪下,对着皇上的方向磕头谢恩。
胤禛在里面听着,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
苏培盛侍立在旁边,见了皇帝手势,眼皮一动,出来背手关了殿门,踱步从殿中出来,待得走到碧雪和怡泉面前时,他站定了身子,目光不急不忙地从七喜等人脸上扫过,又瞧着碧雪和怡泉衣衫上透出的血迹。
苏培盛随即移开了眼光,声音里透着怜悯道:“万寿佳节,天子开恩哪!你们……”
他对着外面挥了挥手。
七喜终于彻彻底底松下一口气来,她上前就摁着碧雪的脑袋谢了恩,小芬子在一旁半搂半抱着碧雪,苏培盛眼光从他脸上觑了一觑,似笑非笑地抖动了一下眉尖。
说话间,天然图画的奴才都上前来帮着把碧雪和怡泉扶起。
九洲清晏殿内。
“就是谢了恩,旁的也没什么——两个丫头都打懵了,听说皇上放她们回去,奴才瞧着那神情是庆幸极了。”
苏培盛站在胤禛面前,眉不动,眼不抬地,一字一字地把刚才来那个姑娘的神情语气描述了一遍。
胤禛背着手站着,听了一遍,又瞧了一眼吉灵,最后道:“知道了。”
苏培盛清楚得很:皇上说“知道了”,意思就是嫌他啰嗦了。
他立即识趣地闭上嘴,磕了个头,猫着腰就退下了。
胤禛将衣袍下摆一撩,在桌案后坐下,那张画早被他移在了一边。
吓也吓过了,打也打过了——两个宫女瞧来手上还算干净。
干净就好。
做奴才,第一便是要干净——手要干净,心也要干净。
脑筋不够灵活,心思不够细腻,眼神不够警醒……这些问题都能慢慢调教,只要不是蠢到了家,总是能开窍的。
关键还是这底儿。
他沉吟着没说话,把吉灵拉到身边来,眼见着夜深了,便喊人进来侍候着洗漱,苏培盛在外间,赶紧就让小陈子把七喜给叫进去侍候宸嫔娘娘了。
九洲清晏是帝王寝宫,又无皇后在此,地儿阔大,洗漱之时,气派也大,光是侍候的宫女,就分了三组人进进出出。
胤禛怕吉灵不自在,还特地减了一组人。
最后贴身侍候吉灵的,还是七喜。
待得好不容易两个人都并排躺下了,夜也深了。
吉灵刚刚一侧身,就觉得肚子里的宝宝动了动,似乎是张手舞足地在肚子里翻了个身,还抡起小拳头,轻轻打了一下母亲的肚皮,有点气呼呼的样子。
吉灵没敢再动,抬手温柔的抚摸着肚子,又恢复了平躺的姿势。
果然宝宝对这个姿势比较满意——被吉灵摸了好一会儿之后,宝宝终于在娘亲的肚子里安心睡着了,没有再做任何动弹。
胤禛伸手揽了吉灵在怀里,两个人在黑暗中沉默着——虽是沉默,却都觉得此时的言语已是多余,彼此都知道对方内心中所想。
吉灵微微闭了眼,转头就去贴着胤禛的脸。
胤禛轻轻苦笑了一声,道:“淘气!”,知道灵灵不过是故作轻松,怕自己担心她,才有意安慰自己。
胤禛想到这一层,就觉得心中越发闷塞了。
他与她碰了碰头,两人耳鬓厮,脸颊相互挨擦。
过了很久,吉灵才闷声道:“我已经很小心了。”
胤禛没说话,他冷冷地注视着黑暗中,窗户缝里透进来的一线月光,过了许久才慢慢道:“灵灵,这不怪你。”
吉灵终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身,伸手去搂住了胤禛的脖子,就把整个脑袋一扎,埋进了胤禛的肩窝里。
胤禛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衣衫下透出来的体温,指尖轻轻地拂过吉灵一节一节的脊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