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光照最为柔和,吉灵抱着三公主坐好后,郎世宁沉思片刻,很快便提起了画笔。
吉灵就听胤禛在自己背后,改折子的空隙时,闲闲地对苏培盛吩咐道:“让司库再挑选几个包衣下秀气些的孩子,跟着郎世宁学画,所有画画人等理应平素严加训饬,在内廷谨慎当差。”
苏培盛笑着应道:“皇上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他刚抬腿要出去,胤禛冷不丁又出声道:“再另挑伶俐的小苏拉几名,跟着郎世宁学制颜料。”
苏培盛一一应了。
郎世宁下笔极稳,似胸有成竹一般,饶是如此,三公主毕竟年幼,一会儿就不耐烦了,躺在母亲的腿上,开始拽她衣服上的淡紫色珠宝扣子——吉灵旗装上的扣子也是小兔子形状,盘云纽扣,用玉水石点缀着每只小兔子的眼睛,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吉灵怕三公主把纽扣拽下来,吃进嘴里,造成窒息的危险,只好紧紧抓着她两只小手。
苏培盛从郎世宁身边走过,向那画纸上看了一眼,面露欣赏之色。
吉灵其实本来对画像这事儿兴趣还好,不过是配合着胤禛的心血来潮罢了。
但是看到苏培盛的眼神,她就越发好奇了,倒想看看自己和女儿入画以后,是什么模样?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胤禛将批完的一捧折子向御案旁边的桌上,不轻不重地一顿,立时便有小太监上前来收走了。
他向郎世宁瞟了一眼。
幸好郎世宁动作算快的,大约也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他便向宸嫔娘娘行礼,示意可以起身了。
宫廷内画画,一般若是有指定之处张挂,则要事前由这一宫的首领太监,把需要贴画的某个地方的尺寸安排小太监量好,再把量出来的尺寸交给指定的画师,让宫廷画师采用相应规格的宣纸或绢纸。
像宸嫔娘娘和三公主这种现场画画的人物画,则是要由相关的工匠把需要画画的地方量好尺寸,糊裱好画材,然后再让画师直接在上面画。
比如朗世宁此时面前的画板,就是九州清晏的奴才们事先已经准备好了的,这时候取下来,就是一张现成的,尺寸刚好的画像,方便或装裱,或作画屏。
九州清晏之中,光线终于昏暗了下来,宫人们点起巨大的西洋式玻璃八仙灯两盏,照得殿里顿时明亮如同白昼。
小太监双手捧着画纸,快步走到皇帝面前,将画纸递给皇上。
吉灵看着胤禛。
胤禛垂眼审视着面前的画纸,一张脸上先是冷冷的没什么波动,过了一瞬,就嘴角微微向上一翘,笑了起来。
郎世宁一看皇上脸上的笑容,黄胡子一抖,一张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他虽是内廷画师,又是洋人,兼着在前朝便为康熙爷作画,种种身份加起来,虽是多少得到了些旁人未有的优待,却也亲眼目睹了了清宫中的规矩极严。
不可谓不时时刻刻要谨言慎行。
就拿眼前的在圆明园供职画画来说——此处作为皇家禁地,戒备森严,打从他被人从紫禁城接到这儿来的第一天,就受到了严格细致的检查。
此后,在九州清晏之中,无论走到哪儿,他都必须听从引导太监的吩咐,按清宫之中的规矩,以脚尖着地,足跟缓缓落地,以求不发出声响。
郎世宁还记得很清楚,在他刚刚来九州清晏的第一天,就看见了一个叫景田的御前太监,由于一时调皮,坐在九州清晏前殿外面的围栏上,被拖出去打了四十大板,直打了个皮开肉绽。
那板子打在皮肉之上,“啪啪”作响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荡。
与康熙爷比起来,郎世宁不得不承认——这位当朝天子,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性情也更冷戾些,更严厉些。
所以他看到万岁爷居然对着宸嫔娘娘露出那样温柔的笑意时,才会吃惊如斯。
至于不守规矩导致的责罚,其他就更有一大堆了——诸如荷花池的水位比规定的低了一寸,院落之中某处的花木太少太稀疏,点灯的时间晚于规定等等,相关的宫人们都会受到惩罚。
谨慎,务必再谨慎,在中国皇帝面前。
郎世宁这样告诫自己。
此时,他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等待着皇上对自己的评语。
胤禛注视着面前的画卷,叩了叩桌面,道:“不错,比前几日交上来的五福堂泥金字通景画有了长进,还有上一次的隔扇画,一共十二扇,上面的窗户档子略稀疏了,也要改进。”
他瞧了一眼郎世宁,缓缓道:“你是越来越能体察朕的心意了。”
郎世宁一俯身,诚惶诚恐地道:“感谢皇上!这都是皇上的……指点得当。”
吉灵坐在胤禛对面,根本看不到那画纸上画的如何。
她心道:还不错,到底是怎么样的不错?好歹我才是这画中人,四爷您也让我瞅瞅啊。
让我康康!
胤禛却又将那张画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才放桌上拍了拍,总结出两个字:“甚好。”
连得了两句评价的郎世宁跪下了,恭恭敬敬的道:“皇上不嫌弃臣的画艺,实乃臣的福气。”
这话本来没什么,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