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灵瞧向胤禛。
胤禛眼神温柔地冲她一笑,刚要说话,小芬子却带着养心御前太监景田,两个人前脚后脚,急急忙忙跟了进来,景田扑通跪在胤禛面前,便道:“皇上……”
胤禛见他冒冒失失闯进来,眉头一皱,本来要呵斥,却见他脸上流下泪来——皇上面前,哭哭啼啼甚是不吉,景田却已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胤禛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沉声喝问道:“出甚么事了?”
景田磕了个头下去,再抬起脸,满脸哀色,泣不成声,细着嗓子道:“皇上,宫外刚刚遣人来报——怡亲王,怡亲王……”
吉灵心头猛地一跳,意识到了他将要说的话,立刻转头看向胤禛。
胤禛眼神一点点暗了下来。
吉灵见势不对,立即上去紧紧抓住了胤禛的手腕,只觉得他手微微颤抖。
吉灵转头便对景田肃声道:“你缓一缓,别着急,慢慢说。”
景田见宸妃娘娘发话,镇定了一下心神,磕头道:“是!”
……
雍正九年秋,怡亲王积劳成疾,兼之多年顽疾,突然于府中逝世,朝野震惊。
胤禛亲临怡亲王邸,悲恸不已,左右大臣等再三恳请节哀,天子回宫,辍朝三。
第二,胤禛谕内阁:朕因怡亲王薨逝中,心悲恸……今朕素服一月,以稍展思慕不释之,此一月之内,朕既素服……以王之事朕一片忠赤之心,至诚至敬,不但自古以来无此贤王,即史册所载名臣良佐辉耀简编者,恐亦为能如王之毫发,无遗憾也。”
三后,胤禛下旨,给胤祥封加谥号为“贤”,此外还加赐尊号“忠敬诚直勤慎廉明”。
封怡亲王生母章佳氏为敬敏皇贵妃,附葬景陵,怡亲王早夭之子弘暾、弘吟以贝勒礼仪下葬;封怡亲王之子弘昌为贝勒,弘晈为宁郡王,弘晓袭怡亲王爵位。
四后,胤禛下旨:“弘晓、弘皎的爵位世代相承,凡朕加与吾弟之恩典后代子孙,不可任意稍减。”
举宫皆哀。
……
承乾宫内,六阿哥与三公主站在正里,两个人都穿了一简净,三公主发髻之间干干净净,无任何珠钗珍花装饰。
后暖阁内,吉灵对着镜子伸手,将自己耳间的最后一只小小耳坠子拿下,七喜站在她后伺候着。
依云轻轻推开门,进来小声道:“主子,芬公公让奴才来报——暖轿已经在宫门口备着了,问娘娘是什么时候过去?”
吉灵抬手阻道:“不必用暖轿,咱们步行过去,用脚一步一步走。”
依云愣了一下,犹豫着就问道:“那两位小主子呢?”
吉灵道:“一样。”
依云利索地答应了,又出了去。
不多时,七喜已经扶着吉灵出了后。
待得到了前里,吉灵伸手,一左一右地拉住六阿哥和三公主的小手,三个人向外走去。
一群奴才浩浩地跟在后边。
吉灵一边走,一边就低头叮嘱一对小儿女道:“皇阿玛如今心里难过的很,见了皇阿玛,你们两个记住,千万不能闹腾。”
六阿哥乖乖地点了点头:“儿子知道,儿子心里有数,额娘放心。”
三公主想了想,扯了扯额娘的袖子,小声问道:“额娘,那咱们还能与皇阿玛说话吗?”
吉灵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你想说什么?‘’
三公主眨了眨眼睛,道:“我也还没想好。”
吉灵瞧着女儿道:“没想好的话便不用说了。你们皇阿玛心里伤心——人伤心的时候,总是没有力气多言的,咱们陪陪他,便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三公主侧了侧脑袋,还想说什么,六阿哥已经过来捂住了她的嘴,跺脚道:“姐哪儿来那么多话?”
……
在朝臣面前,胤禛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但到了独自为十三弟守灵的时候,他就只变成了“四哥”。
吉灵行来,目不斜视,花盆底鞋一级级踏上台阶。
七喜跟在后面,低头只见主子衣角在风中飘摇。
灵堂之前,御前侍候的人见宸妃娘娘过来,黑压压地全部跪下请安行礼。
吉灵看着这形,便知道他们大概全是被胤禛赶出来的。
她紧了紧握着儿女的一双手,待得到了门前,迈步走了进去,果然见灵堂之中空无一人伺候,只胤禛一手握着一只酒杯,另一手挥笔,在铺就的纸张上一字一字写道:“……夙夜小心,以忠以诚,弼余一人”
那纸张已经翻卷的凌乱了,在桌案上摊成一堆,墨汁淋漓之处,也有透到别的干净纸张上,兼着酒水淌了一桌,显然是胤禛未许伺候的人进来收拾,桌上才狼狈成这副样子。
吉灵伸手将桌上案卷稍稍整理了一下,回来伸手扶在胤禛肩头。
胤禛回头看了她一眼,哑声道:“灵灵。”
吉灵听他说话时,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她低头见胤禛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便转四下里看了看。
一旁桌案上放着一只九龙雕金酒壶,吉灵走过去取了过来,又从胤禛手中拿过酒杯,给他倒上。
胤禛默默瞧着她的动作,待到接过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