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 那封满是尴尬的信, 也没能送到宋卫军手里。
光有信纸信封有啥用?关键还得买一张八分钱的邮票, 宋卫民一开始没想到这点, 直到离开赵家时, 才得了提醒。可他打小就在队上干活, 虽然这些年来没少挣工分, 可工分全都换了粮食,半点儿都没落到他手里,别说八分钱了, 他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回家的路上,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寻上了大哥宋卫国。
然后就被狠狠的喷了一顿。
打死宋卫国都没想到他三弟能蠢到这个份上:“一套课本值几个钱?值得你为了这点儿钱特地给老四写信吗?你有脸管弟弟借钱, 你咋不跟我借呢?我就在你跟前杵着, 你非要绕个大圈子?再说了,老四他在部队里, 寄信收信得过多少人的手, 你不怕丢人, 你给他留点儿脸行不?”
宋卫国都要被气死了, 等宋卫民弱弱的说, 这是亲妈给出的主意后,他更气了:“那肯定是妈没想到你有这么能耐!”
喷完后, 宋卫国勉强平静了一下,瞪眼说:“课本要多少钱?”虽然毛头一开学就有全套的新文具, 可其实这个不是他买的, 而是叫张秀禾拿钱出来,所
以具体的数目他真的不知道。
“好像是一毛多…”
“你走,我回头自个儿去学校问,你赶紧给我上工!”宋卫国见他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烦透了,直接把人打发走,横竖他跟曾校长熟悉,路过小学时问一嘴就知道了。
宋卫民捏着信垂着头走了,背影显得无比的萧瑟。
…
那头,小学里正热闹。
恰逢下午第一节课间,几乎所有的教室都是空空荡荡的,倒是操场上人声鼎沸。小孩子们的精力究竟有多旺盛,是大人怎么也猜不透的,明明现在秋老虎正猛,连秋种都只能放在早上和傍晚,还得全副武装好了才能下地。可小孩子们,却能顶着毒辣的太阳,快活的在操场上四处乱窜,时不时的发出阵阵类似惨叫的欢笑声。
这时,喜宝跟兰子正在同其他几个小姑娘一起跳皮筋,边跳边念儿歌。
那儿歌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下来的,反正学校的女孩子们都会念,就连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们,听高年级的姐姐们念了几遍后,也很快就学会了。
反正比学课文是快多了。
“小皮球,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
九五六,九五七,九□□九一百一。”
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们,排着队轮流跳皮筋,皮筋是兰子带来的,作为她的好朋友兼表妹,喜宝被特别允许不需要固定站桩子,只跟着兰子高高兴兴的跳皮筋。
乡下孩子,哪怕是小姑娘那也是打小在山涧田野里疯玩着长大的,论起跳皮筋,哪个都是好手。不过,随着难度的增加,尤其是高度从膝盖到了腰间再到腋下,小短腿的喜宝很快就跟不上了,在偶尔一次出错后,老老实实的让出位置,看着其他人跳。
没法子,谁叫她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呢?当然,臭蛋比她还小,不过人家臭蛋才不跳皮筋呢。
想着家里的哥哥弟弟,喜宝分神往操场其他地方看去。
虽然此时的操场上挤着很多的孩子,可喜宝还是轻易的就寻到了人。她找的不是臭蛋,而是毛头,在一片亮堂堂的地方,毛头那黑黝黝的身影,比任何标志性建筑物都更加显眼。对了,在开学前,毛头死活缠着奶奶,非要剃个光头,不是那种简单的把头发剪短,而是真真正正的剃个大光头。
从头到脚一身黑,却顶着了个滑不溜丢的大光头,毛头走到哪儿都格外得引人注目,喜宝只稍微一扫,就看到了毛头,顺便也寻到了跟毛头绑在一块儿的臭蛋。
一个黑得辣眼,一个白得抢眼,偏偏两人还紧挨着站在一块儿,真的是小学里的一幕奇观。
“快上课了,我去找哥哥。”喜宝跟兰子打了个招呼,就向毛头那边跑去。下课十分钟实在是太短了,像她有兰子开后门,每回都能玩一趟,其他小姑娘就只能碰运气了,巴望着前头那些赶紧输,输了就能让位轮到自己了。
兰子冲着她摆了摆手,还盯着正在跳皮筋的小姑娘,那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只要对方有半点儿出错,立马就能高声举报。
喜宝欢快的奔到了毛头身边,见他正气鼓鼓的低头瞪着毛头,不解的问:“哥,又咋了?”看了看绑在两人手腕上的草绳,她想笑又不敢笑,“还真绑了?臭蛋不是很听话吗?”
中午吃饭那会儿,她就听毛头说一定要找个东西把臭蛋绑起来,没想到转眼,还真就绑一块儿了。
听喜宝问,毛头气恼的质控道:“刚才我就慢了一步,他尿完就跑了!幸好我追上去抓住了他,不然回头铁定又找不着了!”
臭蛋仰着头看着哥哥姐姐,一脸的天真无邪,尤其见姐姐看过来,他还笑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来,说:“臭蛋听话。”
“那我叫你等一等,你为啥不听我的?”毛头插着腰瞪他。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