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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2 / 3)

几年下来,世家的确有所收敛。

但门阀制度毕竟根深蒂固,端看她五叔公的所作所为,便知世家面服而心不服,表面粉饰文章,背地依旧暗渡陈仓。

而随着时间推移,外戚坐大的隐患也慢慢浮现出来。

太后力主打压门阀,庾、何两姓却也是门阀,太后能对王谢郗卫铁血无情,却无法约束自己的族人。

她自己常年以节俭示人,食不过五盏盘,常服浣濯之衣,可架不住母族子弟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横行金陵,骄纵遮奢。

远的不说,就说庾洛神乘坐的那辆华辇,已远远逾越妃后仪制。

当然话说回来,今少帝年满十六,后宫的司寝美人却寥寥,哪来什么妃嫔。

太后不急着为亲儿子遴选世家女,入主中宫,反倒热心为她的侄儿物色家世强大的续弦夫人。

谢澜安将素瓷杯递到唇边,不紧不慢地喝口御茶。自古后妃摄政江山的例子,何其鲜少而艰难,庾太后的抱负不可谓不大,手腕不可谓不狠,奈何勘不破私心二字,放任外戚结党,前世才会既不得清流人心,又被打压的世家怀恨,这才让楚清鸢区区一寒士寻得间隙,一击而溃。

“太后娘娘,”她放下茶盏,眼中波澜一并隐去,“恕臣女直言,明主以身作则,方能齐家平天下,约束家人也是应有之义。”

溱洧听出她的讽谏,怔愣一瞬,斥道:“放肆!”

庾太后眯起眼眸,心惊的却是谢澜安口中的“明主”二字。

谢澜安徐徐起身,却不拜,身姿如松竹,“圣王之治天下,必先公,公则天下平。*臣女心中如此想便如此说,寸心天地可鉴。”

太后朝溱洧摆了下手,注视着谢澜安年少妍冶的脸,唇边甚至有些笑意,“罢了,若非如此,她便不是谢澜安了。”

其实她二人的困境,不可谓不相似。太后心头欷歔:此女一身纵横才气,尚被家族与世俗礼法所困,哀家看似身份至尊,又何尝不被家族与国法所限制?

约束族人,说得轻易,她自身甘愿为国库省俭些日用花销,可她要用人,又岂能寒了心腹之心?

“你有把握说服朝臣同意北伐吗?”

太后岔开话题,轻轻揭过了方才谢澜安的谏言,当作没听过。

谢澜安便也一笑了之,眉间的浮漠之气不经意逸出几分,“臣女愿为娘娘分忧。”

“很好,哀家未看错人。”庾太后丢下那朵离了本根,瓣沿打卷的迎春花,环起披帛,感慨道:“许久不曾有人与哀家如此畅谈了,你言语不忌,用心却赤忱,哀家明白。这样吧,听闻你的生辰将至,哀家便为你热热闹闹办上一场长夜之宴,也算补上春日宴的遗憾。”

谢澜安余光向隔断内殿的水精珠帘扫了眼,手指在袖下轻敲玉带,乖觉一笑:“贵人赐,不敢辞,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她的生辰在四月初,太后连这个也打听清楚了。

以太后的名义办的宴会,荣宠自不必说,看似是施恩,却也是以此昭告金陵,她谢澜安从此就是太后的人了。

给她出路,也断她退路。

太后满意她知趣不推辞,又想起一事:“你一个女郎,出门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可不成,哀家将骁骑营的护军将军派给你,保你安危。”

谢澜安笑容愈发得体,“多谢太后厚爱。”

说过了话,谢澜安告退,将出殿门,一直注视着她背影的庾太后忽然道:“含灵,你可知哀家一生心志所在?”

谢澜安停步,槛外的高阳洒满她衣襟,金光啄住玉簪头,仿佛她发上簪的是一支金乌精华灌注的光簪,莹莹灼闪,不可久视。

她回身,两袖飘起,揖手平平常常回了两句话。

直至她离开长信宫,庾太后目光雪亮如少女。

“姑母!”

那屏风旁的水精珠帘哗啦一响,头顶灵蛇髻的庾洛神抬步走出来。

她不理解地问:“何必给她如此殊宠,一个走投无路的丧家犬罢了,除了姑母这儿,谁还敢给她撑腰?她的口气倒不小,一会北伐一会影射,姑母阖该治她个不敬之罪!”

太后笑了笑,还是那句话,宠不喜辱不惊,才是谢澜安。

她若是学外头那些人察言媚色,太后反要怀疑谢澜安的投诚不真了。

目光转到庾洛神身上,太后神色和蔼起来,轻拍侄女的手背让她坐到身旁,命宫人端来新做的果子糕。

“听说入宫时你堵住人家的车,人家让了你?”

庾洛神得意地扬起尖细的下巴,“她敢不让我!”

溱洧姑姑体察太后的心思,“知隐知露,到底是个聪明人。”

庾太后颔首,庾洛神却皱起眉,一个见风使舵的俗人罢了,她怎么没见这西贝货如今还有甚么风骨,还敢和谁张狂,何处值得一夸了?

这个以骄奢淫逸为乐的年轻孀妇丹凤眸一转,忽挽起太后胳膊,亲热地说:“姑母,不如将这个生辰宴交由侄女来办吧,侄女一定操办得风风光光,不会丢姑母的脸。”

太后无奈地点了下庾洛神的眉心,这等无伤大雅之事,随她去了。

只是她忽然觉得有几分可惜,洛神这孩子自幼长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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