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终于来到那背影身后。
疯跑过来的时候,太宰治的心一个劲儿吵嚷着,要死死把那背影抱在怀里;等真的跑到了,还差一个伸手的距离,他又怯怯顿顿,失了一切勇气。
“我真怕是一场梦啊。”太宰治站住,伸了伸手又缩回,喃喃自语。
前方的人黑衣白纹,洁不染尘的雪白长毛编入黑发,脸上扣着张没有五官的面具。
他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衣角随风飞扬。
一动不动,像是专注得太过,没有察觉身后的动静。
“一定是一场梦了,或者是我的幻觉。”太宰治得了结论,反而安心起来。
真叫他面对日思夜想的那人,他怕是慌得要死,什么都想做,又怕做什么都做不对。
“晖王陛下,您已经到了?”一句话打破了太宰治的思绪。
气喘吁吁跟着治王跑上来的太师冲那人行了个礼,对太宰治道:“治王陛下,这是舜国的晖王。”
8
晖王。
太宰治眨眨眼,愣愣地看着那背影。
洁白长毛编织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飘荡,扫到太宰治手上,沁凉,柔软。
是真实的啊。
不是做梦。
也不是幻影。
……是他认错了吗?
也是。
传闻晖王长年带着面具,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而“织田作”那被拼好的身躯留在灵王那里,早就不能用了,自己为他千挑万选的健康身躯……也早就不是人类。从哪一方面来说,自己都不可能这么快见到他。现在的他……怕还是一个蛋吧。
太宰治站到晖王身边,看到他笔直的脊背,清亮的眼。
“……”
多熟悉的眼睛。
多熟悉的眼睛!
喉咙仿佛堵了块石
头,让他讲不出话来。
……哪有什么不可能。
哪有什么不可能!
在这个人身上,再不可能的事情都能变得可能。
不会认错的。
不会认错的。
……不会认错的!
“唔哈……”太宰治站在晖王身边,呆呆地摸摸手臂,反应过来往脸上抹一把抹掉不存在的泪,又笨拙地理理衣襟……窘迫地想遮住衣角沾上的棉花糖污渍。
向身边蹭一步。
退后半步。
抬抬脚。
又缩回。
再抬脚。
再缩回。
果决凌厉的治王四顾,茫然地望太师一眼。
太师:“……?”
身边的人仍静默站着。或许思想太过专注,或许不放在心上。
强制咽下喉头争相倾涌的情绪,太宰治暗暗呵斥自己颤抖的身躯,体面地微笑:“晖王。”
晖王侧过脸,目光从远方收回,冲他缓缓点头:“治王。”
又转过身去,长久地,眺望远方。
是陌生的目光,带点疏离。
——他不认识我。
“……”太宰治喉头滚动一下。
站在晖王身边,听着他缓慢均匀的呼吸,看着起起伏伏的麦浪。
岁月悠长,时光从容。
他放空了思绪。
一只鸟儿飞来,在两人身前的城墙停驻。
打量一番,张了张翅,亮出美丽多彩的羽毛,放声歌唱。
“唧唧喳、唧唧喳、唧唧唧喳!”
见两个人类居然对它倾倒众生的歌喉无动于衷,于是飞到面具男人的手上、小臂上、左肩上。
“唧喳唧、唧喳唧、喳喳喳唧!”
“笃笃笃!”鸟喙扣了扣他的木头面具。
惯于沉默的晖王无奈,举起手臂,指腹软软搓了搓鸟头:“你……唱得很好。”
鸟骄傲地挺起胸脯,又羽毛一冷,看到苍白消瘦之人嫉妒如刀的目光。
“唧——!!!”
树枝摇曳,日光西移。
晖王站在城墙上,沉默地立了一天。
太宰治陪在他身边,他明明沉默着,安静着,脊背笔直着,太宰治却感觉有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的孤寂流淌着,从他心底汇聚成浓重的河,将他淹没。
“晖王在看什么?”
“在看我的麒麟。”
“十年一会”期间,王赴会,麒麟留守王都。
而
晖王看向的方向,正是舜国的方向。
9
“您觉得晖王孤独?”太师不以为奇,“大家都习惯了。”
“……这是为王者的必经之路,身边最亲密的人渐渐衰老死去,然后认识新的人,看着他们长大、再衰老、再死去,如此循环往复……”太师看了治王一眼,“十年还好,三十年亦可,一百年也无碍,但是更往上走,两百年、三百年……更长的岁月,就要您一个人走了呀,主上。”
治王皱眉。
太师道:“晖王在位九百余年,身边除晖麒外全是寿命不过百年的普通人,除了晖麒,也没有什么人和晖王关系比较亲密。您也别觉得晖王今天奇怪,传闻晖王经常一个人坐上一整天,九百多年都这么下来了,大家都习惯了,您也会习惯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