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儿,将“茫然”二字诠释得生动至极。
像只磕松果磕到一半磕掉了门牙,抱着松果迷茫不知所措的大松鼠。
——啊呀我可爱的大松鼠,磕掉门牙也太惨了吧。
路德维希半忍笑半心疼地把牛奶杯往前递了递:“快喝牛奶,解辣。”
牵着大松鼠的?手从松果上离开放到牛奶杯上,握着他捧住牛奶杯的手,指引着递到他唇边,拍拍背哄道:“快喝。”
男人缓慢地眨下眼,乖巧地衔住杯口,咕咚咕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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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织田作之助默默把辣咖喱锅的?那一边,转到了远离黑发男人的?一侧。
原来“织田作”吃不了辣吗。
太宰治愣愣注视着咕咚咕咚喝牛奶的黑发男人。
可是一周目的时候,他一直吃辣咖喱饭,甚至一切几乎比照着织田作之助的喜好来……根本没表现出任何与织田作之助相异的?地方。
等等。
那个时候,“织田作”失忆了。
不记得过?往,更不可能记得自己的?喜好。
那是谁告诉他织田作之助“应该有”的?样子,让他无意识朝着织田作之助的喜好靠拢?
——是我啊。
“织田作,这是你经常来的一家店,”那时,太宰治带着他到店里坐下,为他点了一份织田作之助必点的辣咖喱饭,“尝尝这个,这是你最喜欢的食物,吃了之后,说不定能找回一点从前的?记忆!”
“我以前……最喜欢的?”“织田作”咽下一口,表情有些不对,又?飞快变为正常。
“织田作觉得怎么样?”
“唔,可以吃。”安静地继续吃。
“喜欢就多吃点,我以后每天都可以陪织田作来吃!”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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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杯牛奶下去,黑发男人的?大脑重新解封
,他舐去唇边奶渍,看向红发青年的方向:“我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同样是织田作之助,我却吃不了辣咖喱,会不会很奇怪?
织田作之助没听懂他的?意思:“社里的?大家对这个辣度也不能接受,这样说来,我好像才是奇怪的那个……”
“啊呀啊呀!这有什么奇怪的!”乱步筷子乱敲,打断两人的交流,“黑发君和?作之助发色都不一样,大家早就明白你们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吃不了辣咖喱有什么好惊讶的!辣咖喱就是魔道!豆沙麻薯万岁!”悄悄狠睨一旁发霉的?太宰治一眼。
太宰治戳了戳饭。
那时,太宰治以为“织田作”表情一刹那的不对,是遇到了自己喜欢食物的惊喜。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惊喜,而是他吃辣咖喱产生了应激反应,却以为“自己应该喜欢”,又?不想让兴致冲冲带他吃饭的自己失望……于是生生忍住了。
太宰治告诉他“你是织田作之助”,于是他就信了。
失忆的?他,比谁都更坚定地相信自己是织田作之助。
唯一信任的?太宰治一心和?他讲述“织田作之助该是什么样的”,身边没有谁宽容地对他说一句“就算都是织田作之助,也可以是不一样的人”。
他一板一眼地比照着太宰治口中的?“自己”,认为自己活成“织田作之助的样子”,才是“正确”的?。
为此,令他难以接受的咖喱饭他可以天天吃;许多不属于他的?习惯,也被他模仿着做了好几年。
他在一个安静的?状态里,把这些当做工作一样认真?完成,没有厌恶,也没有喜悦。
时间久了,吃起咖喱饭来还是下意识排斥的感觉,也被他误认为“喜欢”。
那样狼狈、又?那样努力地活着。
“……”
太宰治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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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辣咖喱让他那么难接受,为什么还要说“可以吃”?
“织田君,”森鸥外笑道,“既然对辣咖喱锅接受不能,就不要说‘可以吃’嘛,逞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确实可以吃,”黑发男人道,“总不能浪费食物。作为维持生存所需的?食物,它还是很合格的。”
“织田君
的?‘可以吃’,居然就真?的?只是‘可以食用’的?程度吗?”森鸥外讶异,“那在织田君心中,就没有难吃的?东西吗?”
——没有。
太宰治在心里替他回答。
太宰治在一周目的时候,就发现了“织田作”不是织田作之助的真?相。
由一知百,据灵王说,“织田作”一直长久地在各个世界间流浪。
那他每到一个世界,是否都会被迫成为别人?
被迫伪装他人,被迫养成不属于自己的?习惯,被迫咽下自己不喜欢的食物。
那样的生活……哪怕一次两次都令人窒息,何况千次百次。
他说“可以吃”。
他说“能维持生存所需就好”。
对他来说,他对食物的判断标准,已经这样低了。
——他别无他选,只能这样低。
太宰治看着黑发男人不紧不慢地咀嚼。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