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真地蹙起眉,眸中漆黑的新月闪动:“这?样的话,等他回来要是不喜欢我了可怎么办?”
说着,面不改色掰下?头顶一只骨角。
然而骨角重新长出的速度更快。
五虎退握住三日月继续伸向头顶的手:“三日月殿,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
“三日月殿,一切都是我的错,所有?刀剑中,大家都愿意理解你……四十多年了,求您放过自己吧。”
“……”
“三日月殿……”
“我当然应该是清醒的,”三日月出声,“暗堕的刀剑男士都会失去理智,我却因为常年被主殿灵力浸染,再加上当年主殿在鹤丸殿身上实验的结果,即使暗堕也能一直保持着?理智。”
“……”五虎退沉默。
“多讽刺啊,我因为背叛他而陷入暗堕,”三日月勾了勾嘴角,“却仍受他遗泽,得?以保留理智,免于沦为为一头失去自主意识的狂躁野兽。”
“这?很好。”
五虎退想起当年清川见严的放言。
10
“清醒着?好啊……背叛了他之后,仅仅因为暗堕而沦为失去自我意识的无知野兽,也太便宜你了。他离开得?那么痛苦,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秒都不得?不?承接你的恶意,三日月宗近,凭什么你愧疚了、认识到自己的恶心了,就能一了百了地暗堕疯掉,从此忘记一切,无知无觉地游荡在这个世上?!”
“所以,我不?杀你,三日月宗近。”
“身体上的惩罚有?什么意思?把你伤得越痛苦,反而越能减缓你内心的负疚。”
清川见严站在门口,刻下阴阳术阵法,笑得?期待而猖狂:“我要你长久地活着?、清醒地活着?,每时每刻都暗堕得?更深,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回忆往事
?,所思所想所见都是他,不?可抑制地自我谴责——”
“都说越具有良知的人,越是擅长反省,那么,三日月宗近,作为刀剑付丧神中神性最高的你,会被自己折磨到什么地步?”
这?曾经三言两语就挑动整座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勾心斗角、自相残杀的阴阳师,在失去压制他的那把枷锁之后,终于又展露出他最擅长的、精通精神酷刑的一面。
“我要你清醒地活着?,活着的每一刻,皆是你为自己打造的——人间地狱。”
11
三日月宗近看向?身边,那里,身着花魁藏藏子十二单的男人执笔坐着?,脊背笔直,一笔一划地批阅着?文件。
似乎感受到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应子面孔的男人抬起头,冲他鼓励地笑笑。
“本丸有?过这?样不堪回首的经历,作为本丸众刀剑的精神领袖,你不?对我提起防备和怀疑,才是对本丸众刀剑的不?负责任。”
“不?要自责,三日月,你做得?很对。”
——这?是当初他向?审神者坦诚内心怀疑时,审神者对他的开解。
——放在这个时候,居然显得这?样讽刺。
似是见付丧神眸中泪光闪烁,男人放下笔,倾身靠近,包容地拍拍他的手背,声音和缓地:“不?要自责,三日月。”
柔和地宽慰:“你做得?很对,三日月。”
“不?要自责。”
每一句宽慰,都令三日月宗近的暗堕更深一分。
三日月抬手,身侧的男人幻影般消散。
“三日月殿,你又在清川见严留下?的阵法里看到了什么?”
三日月愣愣收回手,一瞬间喉头干呕,又难受得喘不?过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切都是记忆的幻影。
——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凶手正是我。
他伸手,捏碎了头顶的骨角。
12
五虎退坐下?来:“吃晚饭吧,三日月殿。”
身处于对正常刀剑污染性极强的暗堕气息中,五虎退眼神清明,周身清冽干净,其意志之岿然不动,已强到宛若刀剑付丧神中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你恨我吗,三日月殿?”他忽然问。
“……五虎退,”三日月抬头,看到一张没有五官
的面具,“你活着的样子,跟主殿越来越像了。”
“是吗。”五虎退取下?面具,露出其下因为被男人重铸,而和应子有?五分相似的脸。
或新或旧的刀痕横亘其上,生生将一张美丽的面孔变为成狰狞的恶鬼模样。
“……我不?恨你,五虎退,”三日月直视他,“我只恨我自己。”
“当初在主殿面前替代你,是怕你伤了主殿后,会后悔、暗堕;我怕那么关注你主殿被你刺伤后,会痛苦难过;又怕主殿会降罪你,其他忠于主殿的刀剑也会想杀你……说到底,是我不?够信任主殿,既想得到他的庇护和宠爱,又没有完全把自己的安危托付在主殿身上。”
“但是主殿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哪怕真的被你刺伤。”
“他安排好了一切,唯独没有?料到——”
三日月缓缓吐气:“背叛他的人,还有?一个我。”
三日月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