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喉咙停止震动,四肢硬成石膏,无形的伟力悄然灌注在太宰治身上,使他仿佛困在浇筑的模具里,分毫不得动弹。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咫尺之遥,太宰治却叫不了他、走不近他、摸不到他,男人也没听见那声“1”,毫无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
——镜花水月。
可是,不管缘由如何,光是看到男人仍然活着,他就很满足了。
太宰治这样想着,灵王的目光越过男人——与他对上了。
太宰治:!!!
两人的对话渐渐清晰,传入耳中。
“太宰他真的……很好啊。”
966
先前,太宰治告辞后。
灵王宫余下水晶内的灵王,盘睡的洁白巨兽,和黑发男人无声机的躯壳。
一点光火凭空点燃,没入摆在地上的躯壳。
一息,两息,三息。
睫毛颤抖,诡异虚无的面庞水面般波动,眼睑掀开,清亮的眼眸飒开一室光辉。
“你都听见了吧?”灵王道,“亏得你在我这里寄存的唯一性不止一枚,不然你就真彻底湮灭了。”
男人的身躯极度虚弱,他支撑着坐起来,洁白的毛绒尾巴从巨兽眼上挪开,轻柔裹住男人腰身,调整成最舒适的角度,令男人靠着。
“不过,在‘河’里那些触手腹里走了一遭,就算是你自己的唯一性,也只能保你意志不灭,要想全部恢复,还得用上你那个太宰治的办法。”
随着尾巴与肌肤的接触,各自半圆的心湖合二为一,两个躯体自那日分离后割开的记忆开始互流。
愿力躯体被迫清洗记忆后受三日月一刀、到顺流而下被红围巾的太宰治救起、再到和乱步和织田作之助和陀的相识……
真好。
分开以后,也过得不错嘛。
仍旧盘睡的洁白巨兽翻个面睡觉,抖抖耳朵,万年冰雪山脉般的气息回暖一瞬。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记性,这回再走一遍从前,可别再随随便便为救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死掉了……”
黑发的男人抵住额角,繁杂的往事涌来,从初始到各个世界的流浪,到一次次被迫清洗记忆,到和斑和小治和松阳,再到身为妖神和晴明叶王翠子及众妖怪聚餐……最后是近千年在世界各地以不同身份进行的连绵奔走。男人清亮的眼眸一寸寸深沉,又一寸寸染上清亮快活的光彩。
——真好,分开以后,也过得不错嘛~
“……喂。”
灵王:“喂——!”
“唔?”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当然,听的听的。”
“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唔,”男人眨眨眼,“你刚才说了什么?”
灵王:“……”
灵王:“!!!”
灵王:深呼吸深呼吸,算了算了习惯了。
“我刚才说……”
“灵王,”男人截断他的话,清亮的黑眼睛郑重凝视,“太宰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不是。”
“……”灵王被他那样看着,什么反讽的话都不愿意说了。
“太宰他,是很好的人。”黑发的男人靠坐在洁白的绒毛尾上,回忆着什么,嘴角舒舒地扬起来,眼角流泻出星星点点闪烁的微光,虚无面孔的诡异之感褪去,化作轻软的丝绸淌过掌心。
“他很好、很好。”
男人就那么笑着,笑着,清和又快乐地笑着。
泡在甜度恰好的糖水里,心中唱着自己的诗歌。
灵王疑心如果没人打断他,他会就那么一直一直地,笑到天荒地老。
灵王:“你……”
“唔?”男人眨眨眼,清澈的泪顺着眼角眨落,他抿着翘起的嘴角应一声,抬头时泪水在脸侧滑出一条晶亮的线。
眉眼弯弯,是落尽眼里就要让灵王跟着微笑的弧度。
灵王不着痕迹扫一眼隔离在镜花水月之后的太宰治:“你……”
“太宰他真的……很好啊。”男人轻声,念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温软珍爱的味道,泪水簌簌地下,“他这么好,我怎么忍心、忘记他,怎么忍心放他一个人背负我们的记忆,一个人……孤独?”
“而且……他又那么害怕一个人。”
灵王不高兴:“太宰治有什么好的。”
“灵王——”
男人才觉得奇怪:“你看不到吗?他想要救我啊。”
——他想要救我。
——我寻寻觅觅,在世界之间辗转流浪,居然碰到一个人,想要救我。
“他知道我不是织田作之助,却想要救我。”
“……”
“滴答——”
下巴尖的泪珠,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