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男人低叹,【你以为我知道了辗转流浪的真相,知道了再也回不去家乡的事实,就会绝望失控,掷开终末,拉着你、拉着我那永远回不去的故乡、拉着那全世界千千万万的生灵去陪葬?】
【是、是——】
他低笑,不再辩解,也拒绝呐喊,音色沉沉如不见天日的雾霭:【是!你看得没错——】
【我就是这样的人。】
又猛然抬头,眸光利箭般盯住虚空中的一点,仿佛盯住了那不知名的窥视:【那么,你要拿什么来控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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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拿什么来控制我?
——对这样你眼中这样一个危险分子,你要拿什么来对付我?
【……】世界又沉默了。
自从这次再联系上后,世界在他面前总是沉默。
良久,世界说:【和灵王的赌局已经结束,你该去往下一个世界,收集羁绊和愿力,压制你所背负的终末。】
它又一次避开男人的问话:【就算你还扛得住终末,你以愿力凝聚而成的身躯也等不了——除非你真想那具身躯永久沉眠。】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你什么时候能爱惜自己一点,那是你自己的身……】
【世界,为了阻止我一个冲动反咬,你该这样说——】男人打断它,【我虽然记不清最初的生活,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师生亲朋都还生活在那里。】
【你该拿他们来牵制我——只要我还有一点良心,还不想拉着他们陪葬,我就该听你的话,继续前往下一个世界压制终末。】
【你——】世界哑然。
这个最赤|裸裸的事实,最能轻易牵制男人的事实,一直摆在明面上,世界却一直没有提及。
不忍心提及。
现在却被男人自己以这样平淡的口吻诉说,将自己的把柄亲口说给世界听。
把能锁住他的镣铐送到敌人手上,又主动伸出双手,方便敌人将他锁住。
【……】世界忽然明悟。
这个从来没有退路的人,前途遍布铁刀火海,后退一步就能从此解脱,了结所有。
他却用这样自伤的方法向它告知:他不会往后退。
它不相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该相信外力的牵制。
他最重要的弱点昭昭鲜明,他不敢……往后退。
男人的表情隐在面具里,世界看不清他是怀着什么心情,对自己说出这样的审判。
——他从前一无所知,经受的一切都以为是为自己而活;今后他知晓来龙去脉,也无处发怨言,无地可休憩,还是得咬着牙,一个人继续经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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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打断两者的交流,绵白硕大的蘑菇云在海岸线的边界上空轰然炸开,赭发的人影裹着深红的异能力从中倒飞而出,砸到地上掀着地皮直往后拉了半条街,才堪堪停住。
蘑菇云还未散去,纠结缠绕的触手混着密密麻麻的眼睛嘴巴探出浓雾,黏腻诡谲,看一眼如有无数高低厉喊重重叠叠划拉鼓膜。
——h··洛夫克拉夫特。
“别过去,中也。”男人轻声,语音越过重重阻隔,清晰传进中原中也的耳朵。
中原中也刚从碎石堆里爬起来:“太宰晖先生?你回来了?!”
又很快抽回情绪,恢复冷静:“您刚才说别过去?”
“是魔术,他被人控制了。”
武斗派魔抗不行,别过去给人家送打手。
“啪,啪,啪。”
一个紫斗篷鼓着掌从远处走近,斗篷上花纹玄奥繁复,是魔术界旧贵家族其中某支的家纹。
“初次见面,久闻大名,时钟塔的‘造术师’,”紫斗篷行了个礼,露出斗篷下苍白的下巴,声音华丽暗魅,“我是文斯特,这位赭发的先生拿了我的东西,还请还给我。”
让中原中也还东西,却对着男人自我介绍。
傲慢。
“什么东西?”男人问,声音很低。
中原中也不自觉打个激灵,小动物般警觉:怎么感觉太宰晖先生现在危险压抑得可怕?
“一件圣遗物,”文斯特贵族式表面含笑,“英雄王吉尔迦美什用过的一把剑。”
“中也?”
中原中也被那危机感束缚,乖巧摇头:“没有。”
“你听到了,文斯特。”
“啊啧,这可糟糕了,我可还想拿它参加圣杯之战呢……”紫斗篷似是惋惜,从刚才起一直静止的触手怪物开始癫狂抽动,“冒犯了,两位,还请允许我搜身。”
无中生有,迫不及待露出他的真实目的。
“正好,也让我见识见识被时钟塔吹得天花乱坠的‘造术师’——”
“究竟配不配得上这个名号——!”
话音刚落,长满利嘴的扭曲触手漫天散开,破空而来!
“太宰晖先生!”中原中也疾声大喊,该死,太宰晖先生只不过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家,温文柔弱,怎么就被他卷入了这种危险的事情!
“别怕,中也。”
最后一小片视野被黏腻猩红的触手覆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