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便知沈煜是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只是苍白言语背后,是她永远也体会不到的艰辛。
她不愿再多?想。
只期盼这一仗能早日结束,将士们皆能平安归家。
她转头又去收拾行李,打算趁着?天明南下回关东。
正一样样清点着,忽觉腰间缠上来一只滚烫的手。她嫌他碍事,抬手欲将之拍掉,不想未从中挣脱,却闻他一声闷哼。
似是沉闷的痛呼。
姜韫蹙眉低头去瞧,这才想起来他手臂上受了箭伤。
夏日的衣袍轻薄,隐隐得见衣袍底下裹着的纱布,被血染红了,又往衣袍外渗。
她吓了一跳,忙不迭扭身转过来,将他的衣袖撸上去,去查看那伤口。
沈煜将手臂往回收,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碍事。”
姜韫瞪他一眼,道:“你瞎动什么?”
又忙不迭让人去叫郎中。
直至盯着郎中进来,给他换了药,她才松了口气。
那伤口瞧着当真是触目惊心。她咬着唇,全程未移开?视线。思及姜韬也是这般刀光剑影里挣活路,便又是一阵心堵。
郎中叮嘱着天热,换药要更勤些,否则伤口溃烂再发炎便不好了。
沈煜一面单手将袖摆放下来,一面状似自然地道:“夫人不再多?留几日吗?我这一只手,也不方便换药。”
姜韫忽觉不对劲,掀起眼皮子打量他,眯了眯眼:“你是故意的?”
他闻言动作顿了下,说不出否认的话。
她瞧在眼里便只当是默认了,深吸一口气,仍是气闷不已,将手边的绣花迎枕往他身上一丢,扭过头去不做声了。
沈煜抬手接下了迎枕,将之递还给她,给
她垫在背后。
姜韫抬手又想将之扔过去,瞧了两眼他才刚包扎好的手臂,撇了撇嘴,将迎枕搁到一边去了。
尔后两相皆沉寂了片刻。
“明日一早我送你出城。”他打破了沉默。幽州城如今虽则固若金汤,却到底是在风浪尖上,关外的外族人虎视眈眈。若是真出了纰漏,首当其冲便是幽州。还是早些送她回关东稳妥。
她未答应,也未拒绝,敛眸问:“这仗何时能打完?”
首战告捷,句骊大军退至河谷外,与驻扎在关外的幽州铁骑遥相对峙。
沈煜也说不准,只回了句:“快了。”
她也不再问了。
行军打仗她一知半解,听了也只是凭添忧虑。
打量如今幽州城的情形,便知沈煜尚是气定神闲,稳操胜券的。幽州刺史都忙着?给他办庆功宴,塞女人给他了,想必是半分也不担忧。
幽州城里的百姓尚且毫不惊慌,她这个被护卫层层护着的又怕什么呢?
姜韫抬眼睨着沈煜,心想便留在幽州也并无不可。若有何事,可免去了传话递消息的功夫。
她暗忖着?去给谢如锦回封信,告知她晚些再回去。
“城中商铺皆开?着?吗?”她忽然问。
沈煜不明所以,顺着话答了:“大半仍开?着?。”
姜韫点了点头,道:“我去添置几身换洗的衣裳。”
“明日便出城去了……”他忽然话音一转,“夫人要留下?”
她未接话,兀自让锦瑟给她梳妆,收拾一番打算出门去。
沈煜先时觉得将人留在身边并无不妥,可眼下遂了愿,又发觉让她在幽州未免太危险了些。
他并不能在城中久待,昨日若不是李晟非要折腾什么庆功宴,他原也不会回城。虽则出城至军营不过几里路,但总免不了首尾难顾,大战在即,不能掉以轻心。
奈何姜韫打定的主意,少有人能拗过她。她用过午膳,便带着?侍女出去采买添置衣裳用具了。
沈煜本想陪着她去,被她拒绝了。
永平侯的名号在幽州太响了些,一出府被人瞧出来了,少不了一番阵仗,误事得很。
她戴着幕篱,仍是来时那般素雅的打扮,带着侍女出了府。侍卫们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人
数比以往又翻了一翻。
姜韫早已习惯被人跟着?,倒也不觉得不自在。
她起了心思,在城中四处逛了逛。
未料竟在一家铺子里迎面撞见了那日被幽州刺史送到府里来的貌美舞姬。
那舞姬今日未施粉黛,素面朝天,衣着打扮皆素净非常。
姜韫险些未将人认出来。先时只觉得有些眼熟,直至那舞姬在她跟前脚步踟躇地停下了,她才细细瞧过去。
当真是那日大放厥词挑衅她,又假作绊倒,想要摔进沈煜怀里的那名舞姬。
眼下她这模样打扮,一点风尘气也无,瞧着倒像是待字闺中的良家女。
“夫人留步。”林九娘福了福身,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