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允复又跪下,铿声道:“在下不想要赏赐,只是愿追随盟主身侧,为大业效犬马之劳。”
“好,我先封你做承奉郎,你留在这积艳山上,可自由出入无瑕殿,参知政事。”燕昭王听了千斤买骨之事,重用贤臣自郭槐始,我重用贤能,就从这甘允开始。
甘允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
我伸手扶他起身,略一思忖,道:“承奉郎,你对当下情形有何看法?”
甘允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朱袭与我军隔江而治,相隔甚远,一时鞭长莫及,且容在下细细谋划。至于郭随,在下已有一计,能令其不战而溃,但看主公用与不用。”
我大感意外,却更惊喜,忙道:“快请说来。”
甘允道:“主公想必知晓滓水自岭南道发源,流经红蓝江南岸十六州入海?”
我点头,不知为何,心下略觉一丝不安,直觉甘允所献,未必会是好计。
甘允已欣然接道:“滓水上游在我处,下游流经郭随处。两处十六州稼穑用水皆赖滓水。主公可征募三十万民夫开河挖渠,令滓水改道,则郭随处七州必缺水干旱,长此以往,必闹饥荒。郭随所辖不过十五州,若是一半地方闹了饥荒,必乱其军,到时我军乘乱取之,必定不费吹灰便手到擒来。
我沉默不语。平心而论,这的确是极高明的谋划,也称得上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截断水源,令其干旱,到时百姓因饥荒而饿死者必众,且不说天下怨我,我自己又何能心安?
半晌,我开口道:“此计甚好,只是人为造成饥荒,必饿死大批百姓,恐我到时不得民心。“
甘允略一思索,开口道:“主公截断水源之后,便可檄文以告天下,敦促郭随投降。郭随如不肯投降而造成百姓饿死,过失则在郭随身上,到时不得民心的便是郭随。”
话虽如此,恶行毕竟由我犯下。
我沉吟道:“此事重大,我需同亚父等商议。”
不待我说完,言眺已跳起道:“好计!好计!这甘允实在是个谋士。”
亚父捻须道:“若能征募到三十万民夫,一年之内便可完成改道之事,再有两年可陷郭随于饥荒之中,如此三年后郭随必溃,我军平定东南,更可渡红蓝江以图朱袭。”
我不料亚父竟然赞成此计,踌躇道:“此计虽好,只是难免到时饿殍遍野,南剑之盟会落下‘不仁’之名。”
言眺急道:“不用此计,两军开战,到时也是生灵涂炭,有何不同?”
我向张远看了一眼,道:“大将军意下如何?”
张远向言眺看了一眼,面露不忍道:“两军开战,死伤的是兵士;断人水源,死伤的却是百姓。在下听说昔年的广成太子对百姓仁爱有加,经常解私囊以赈灾,绝不愿看到饿殍遍野的情景。我南剑之盟既然要秉持广成太子之仁德,自然不可做出如此危害大批百姓之事。”
“正是如此!”我重重一击桌案,赞赏地看他一眼道:“今逢战乱之时,士卒死伤,不会有人责难,但百姓死伤,天下必为之侧目,若果真如此,到时我无颜面对天下汹汹之问,更无以自称为萧芒报仇。”
言眺适才的满面喜色霎时无影无踪,神情黯淡下来,低头道:“三哥拿主意就是。”
他的反应倒是出乎我意料,难得这次如此轻易就能说服言眺。
亚父看看我,又看看言眺,道:“既如此,另想他法对付郭随就是了。”
言眺又抬头道:“不过,我倒想见见这位承奉郎甘允。”
未到一个月,耿无思已将廖东山首级送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捷报,已全歼廖东山三万大军,我军六万人,只折了五千人,伤三千人。
廖东山留守人马约两万人,听得兵败,已在大将路申率领下献羽城关投降于郭随。
我将木匣合上,吩咐郭灵将廖东山首级拿去葬了。
亚父揭开案上香炉盖,换了一段香,道:“此意料中事。意儿,你如何看?”
我略一沉吟,道:“南剑之盟大敌者,霍威是也。只是其他人见我得了金弦弓,容我不得,我军被迫应战。如今虽已击退罗、廖两路,但琅州城外的对峙不知还要多久,那里地势偏狭,大军不能展开,我纵增兵,恐怕对形势亦是无助。”
亚父哈哈一笑:“我虽不能增兵,彼亦不能增兵。形势虽对我军不利,朱袭亦是进退不能,暂可不必管他。”
我大感诧异,道:“不必管他?亚父这是何意?”
亚父道:“我军要做别处谋划,自然暂不管他。意儿,你可派人急召疏离与钟韶庆回山,琅州有吴悝足已。”
张远目光一闪,道:“亚父可是想要攻打郭随?”
亚父默默点头。
我正惊讶间,言眺忽走到我面前,双膝跪倒,道:“三哥,我向你请罪。”
我更惊讶,向亚父看去,只见他面上神色平常,应无大事发生,我略为心安,沉下脸道:“你又惹甚么祸了?”
言眺不敢抬头,只嗫嚅道:“十日前,我在斥候营里挑了三十人,潜入茏州,乔装成赵储芫之兵,掘了郭随的祖坟。”
我几乎跳起,道:“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