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聊了好一阵,温白才从学校出来。
回公寓路上,想着周伟话,左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试探性给陆征打了个电话——温白也是在下车时候,才知道他古董老板原来会用手机,还大发慈悲把号码给了他。
在打出电话那一刻,温白就后悔了。
大晚上,似乎也不怎么合适。
他做好了陆征不会接电话准备,打算在铃声礼貌响两声后便挂断。
可谁知,电话却通了。
温白:“……”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说话。”陆征似乎知道电话那端是谁,语气很平静。
还好,老板没生气,温白松了一口气。
他只简单讲了几句,陆征便给了答案。
“功德灰?”温白问道。
陆征:“嗯,普通香灰,只是添了些功德。”
温白不懂这些功德究竟是怎么算,但自古以来,民间香火、请愿、还愿,多少都要费点功夫。
既然跟功德有关,那应该是挺难得。
温白这么想,顺口问了句:“是不是很难求?”
那头陆征顿了下,不答反问:“他跟你这么说?”
温白:“算是吧。”
严格来说,是周伟自己猜。
陆征淡声道:“城隍庙都是。”
“供奉坛抓一把就好。”
温白:“……”
他虽然不知道供奉坛是什么,可光听陆征语气和那句“城隍庙都是”,都能知道,那“功德灰”绝对没周伟想象中那么难求。
“可阿伟说他爷爷回来时候眼睛都通红?”还一身灰。
能让周伟主动说出继承棺材铺这种话,温白觉得周爷爷看起来应该真挺惨。
谁知陆征声音更淡了。
“睡了一天,谁眼睛都通红。”
温白:“……睡了一天?”
温白差点转不过来:“在家里吗?”
陆征:“后院,庙里。”
温白一下子想起来:“那堵墙?”
陆征:“嗯。”
他当时就觉得这宅子有哪里不对。
他和陆征绕了小半圈才拐到正门来,可宅院里头却并不经走。
虽说也很空旷,可总觉得小了点。
原来被后院那堵墙隔开了。
谁能想到城隍庙和棺材铺是同一个人开,还仅有一墙之隔。
“城隍庙开在那种地方,真会有人愿意去吗?”温白疑惑道。
以现代人眼光去想,去城隍庙烧香典礼,多少也是信鬼神,求个心安,后头就是棺材铺,哪怕用墙隔开了,总归也不太吉利。
陆征闻言,却说:“你以为他小时候吃到那些糖,都是哪来?”
糖?不是那些……
温白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是了,阿伟说小时候村里小孩都不爱跟他玩,可一些上了年纪爷爷奶奶却很喜欢他。
之前回去路上,陆征也提起过,城隍庙香火最鼎盛时候,阳间会请专人管理,城隍便宿在塑像里,听愿还愿,后来日趋没落,便借阳间身份自管自理。
比如周伟爷爷,在阳间身份就是前头棺材铺匠人。
庄兴村年轻一辈或许不认得,但年长些,凡是去过城隍庙,应当都知道是周家爷爷在打理。
虽说并不知晓他就是城隍,可怎么也算是有城隍爷近身人。
温白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从我们到那边起,周爷爷就在睡觉了?”
“嗯。”
也就是说,他爷爷就只是在他自己庙里睡了一觉,睡醒后,随手从坛子里抓了一把早一个星期前就可以抓灰,糊了他孙子一脑袋,然后把人赶了出来。
温白顿住脚步,回过头,往上看了一眼。
周伟正站在宿舍阳台上目送他离开,见他回头,还一脸烂漫地招了招手。
温白:“……”
那头陆征久久没听见温白回话,开口喊了声温白名字。
“嗯?”温白忙回神,又想起一件事来,“所以那天你问那阴差来这片多久了,也是因为这个?”
阴差和城隍职责不同,但所管辖区域是有所重叠,照理来说,应当会有所交集。
可那天阴差显然不知道城隍事,想必是刚上任,还没来得及了解。
陆征知道温白心思细,倒也没多惊讶:“嗯。”
还真是这样,温白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事情已经解决,他看了眼时间,22:58,差两分便是11点。
时间不早了,想问也问完了,和老板又没什么好聊,于是温白开口道:“谢谢老板,辛苦了,您早点睡。”
话音一落,温白顿了下。
……这话,听着好像是干巴了点。
就好像把他当工具人似。
如果是发微信,还能在结尾添加一个符合老板年龄气质“你看我像在笑吗”微笑,可现在显然不行。
温白思索良久,最终补了一句挑不出毛病通用语:“晚安。”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回应他,是一阵长久沉默。
长久到温白怀疑陆征是不是忘了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