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后的校园,在黑夜里静默,雨声让它变得无比空旷。池唐看见南林一中几个字,才发现自己竟然闲逛到这里来了。
她穿的一件卫衣被雨打湿,湿透的卫衣帽子盖在脑袋上,连思绪都好像蒙上了一层沉重而湿润的土,她感觉自己被水淹没了。
侧门开着,门卫室里亮着灯,但是没人。池唐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她先走到了教学楼下面,整栋楼都是漆黑的,前后有树影晃动,有些吓人。穿过教学楼,后面是女生宿舍楼,池唐一眼就看见那唯一一个亮着灯的窗口。
她朝那边走过去。
楼下的宿管也没离开,坐在那看电视,见了她有些惊讶,问了句:“你没回家呀?”
池唐随便应了两声,往楼上走,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湿润的脚印。
501的门关着,她敲了敲。
里面响起游余的声音,她问:“是谁?”
池唐:“是我。”
椅子拖动,有人站起来,咔嚓,锁被扭转,门打开了。
池唐走进去,看见桌上瘫着很多张试卷和几本习题册,显然身后那位正在关门的学习机,在可以名正言顺偷懒的放假夜晚,也一如既往地勤奋。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现在跑到学校来了?”——池唐以为她会这么问,但是她没有。
游余只是问她:“你要洗澡吗,放假学校没热水,楼下阿姨那里有热水,可以去她那里装。”
把一个袋子和手机扔到床上的池唐往卫生间里走,头也不回:“我洗冷水。”
她几乎是有些赌气地想,游余能洗冷水,我难道不能吗。
然而冰冷的水淋在身上,比想象中更冷,本就被雨水浸透的身躯,这下子从里到外都冷得发颤。
外面好像响起了一声关门声,池唐没有在意,她在哗哗的水声中抱着自己胳膊蹲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脚步声逐渐靠近,游余在外面敲了敲门,“给你打了热水。”
她把什么东西放在门外,又走开了。
池唐还是把那个热水壶提了进去。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用毛巾擦着湿透的头发。游余已经坐回位置上做试卷,她就坐到她对面。
安静一会儿,池唐说:“我刚才是不是像只落汤鸡。”
游余写字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摇了摇头:“不像。”
像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的花,好像不马上把她移进室内,就要提前凋零了。
池唐放下头上的毛巾,游余这才看见她脸上有红红的痕迹,像是被人打了。
其实她们虽然是同桌,虽然住在同一个寝室,但平时都是独来独往,不怎么交谈说话,骤然这样单独坐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砸在玻璃窗上。
池唐发现之前只穿着一件T恤的游余,这会儿又把校服外套穿上了,她忽然站起来,从床上拿起了那个抓了一路的粉色小花袋子,放到游余面前,“给你的。”
游余露出讶异的神色,拿过去看了看,里面是两件文胸。
“你……给我?怎么会……给我买这个?”游余是真的很茫然,茫然疑惑又尴尬,或者还难得的有一些窘迫。
池唐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事实上,在拿着这个袋子离开那家内衣店的时候,她无数次骂自己是不是脑子淋多了雨进了水,怎么会突然想给不怎么熟悉的同学买文胸?她是疯了吗?
她当时脑子清醒过来,后悔得要命,差点把这东西扔进垃圾桶。可她随即想起了在店里更加尴尬的一幕,那个老板问她买多大型号,她想了半天不清楚,黑着脸比划了一下,老板还笑着问她是不是给姐姐买的,又特地给她找了个粉色小花的礼品袋装起来。
如果扔了,那她买这东西的过程不是白费了吗。而且……她当时脑子里闪过游余的校服,和她脸颊边的汗,又把手收了回来,甚至扎紧了袋口,没让雨水溅进去。
“我每天看你穿校服,我看着都觉得热的要死,你要就穿不要就扔了,反正我穿不了。”她说着,已经爬到自己的上铺,倒在上面一动不动,拒绝再和人交流。
下面的游余很久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池唐听见袋子窸窸窣窣的声音,游余说:“谢谢你,池唐。”
池唐的肩慢慢松了下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一直绷着肩。
雨更大了,像是她经常听的助眠纯音乐雨声,她侧着身子,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忽然觉得好多了。还好,还有一个能睡觉的地方,还好。
意识慢慢陷入朦胧,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把她的薄毯子展开,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坐起身,感觉一片天旋地转,忽然非常想吐。
池唐从梯子上踩着下去,才发现脚很软,一下子差点没踩到栏杆,往下滑了一下。身后扶上来一双手,“小心。”
池唐踩在地上,又是一阵头晕,险些摔倒,扶着她的那双手顺势就把她扶到了下面那张床上坐着。
“你生病了,好像是发烧。”她碰了碰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