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空旷的大厅里, 格外清晰地响起。
周围一片哗然, 几乎所有的宾客在这一刻都难掩惊愕, 交头接耳,开始议论了起来。
谢知影的步伐一顿。
她握着捧花的手蓦地攥紧, 然后垂下眼,眼睫微颤, 眸底的情绪宛若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波涛。
薛安阳在听到谢志盛这句话说出口时,脸色一僵,一边高声责令保安赶快将谢志盛拉出去, 一边强装镇定着厉声斥道:“快把这个疯子拉出去!他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
保安伸手去捂谢志盛的嘴,却被他大力挣脱开来。他一边挥舞着双手, 一边奋力朝着谢知影的方向喊去:“知影,你不能不管爸爸!爸爸可是你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谢知影深吸一口气,就连呼吸都带着些颤抖。
此刻, 她被无数人注视着, 有担忧的目光,有好奇的打量, 也有看好戏般嘲讽的眼神。
无论是哪一种, 却都像一柄利剑扎在她身上, 让她每一道呼吸都带着痛。
谢志盛被拉了出去,声音逐渐消失在大厅里。
但是大厅里却依旧人声鼎沸,每一个字符都在讨论了刚才的闹剧。
薛安阳此刻脸色苍白,几乎快要站不稳。
谢屿衡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然后神情慌乱道:“妈, 刚才爸说的是真的吗?”
薛安阳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发白的双唇无疑是认定了这个事实。
其实这件事只要有了风声,那往后无论想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
谢志盛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来婚礼上闹腾,就说明他一定有底气证明自己说的话是对的。
谢知影垂眼,哂笑一声。
在座都是来自各方的豪门,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心如明镜。
谢志盛这么一句话出口,摆明了是告诉所有人,谢知影并不是薛安阳的女儿。
而是一个身份登不上台面的私生女。
谢志盛若还是谢氏的继承人,或许谢知影怎么都还算有些地位。但偏偏他早已净身出户,真正掌握地位的是薛安阳。
那谢知影作为谢志盛的私生女,身份便更加低下了。
“还以为是凤凰呢,原来是只麻雀。”
“这薛安阳也真不容易,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养了别人的女儿。”
“这谢志盛不是早就净身出户了吗?那这谢知影还是劳什子大小姐?”
即使捂上耳朵,谢知影也能猜到周围的人在议论什么。
在场的人原本就有不少艳羡着谢家能搭上顾之烽这座大山,在婚礼现场出了这档子事,免不了落井下石。
“估摸着顾董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八成以为娶回来以为千金大小姐,但实际上却是只登不上台面的野鸡而已。”
谢知影抬头,向前望去。
顾之烽依旧望着自己,眼眸中的神情和刚才比起来,没有半点区别,依旧是那样的坚定与温柔。
他朝自己伸出手,手掌朝上,没有丝毫的移动。
还像婚礼刚开始那样的,等着谢知影朝他走来。
但是谢知影不知为何,此刻脚下宛若一下子灌了千斤重。
归结在自己身上的嘲讽,连带着烧到了顾之烽身上。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今天在这样至关重要的场合,收到的不是祝福,而是暗讽与嘲弄。
婚礼,也不是都会受到祝福的。
谢知影偏头,错开了顾之烽的视线。
顾之烽眸色微沉,缓慢放下手。
而旁人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下一秒,就看见顾之烽迈开步子,朝着谢知影的方向走来,步伐稳健,神情淡然。
就像无论多少人的非议和窃窃私语,还是无论有多少道嘲弄的目光像针芒般刺入,他却还是毅然向谢知影走来。
不会后悔。
谢知影微怔,抬眼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顾之烽。
顾之烽伸出手,面对别人都带着几分冷傲的神情,此刻却带着七分柔和的笑意,他开口,温声道:“走吧,顾夫人。”
谢知影回望着他的双眸,片刻没有说话。许久后,她眸光微微颤抖,然后不受控制地,目光渐渐模糊。
从鼻尖一直蔓延开来的酸涩感,清晰而又深刻。
她看着顾之烽,许久后,偏头眯起眼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将握住他递来的手:“嗯。”
往日,大家都是羡慕谢知影的。
好像只要她一句话,无数人都甘愿在她的裙下俯首陈臣,替她鞍前马后。
但是谢知影无比清楚的知道,他们只是喜欢那养在温室的金丝雀,只是想要一个能带在自己身边的漂亮玩物,能撑得起他们贵公子的颜面。
而剥离这层身份后,谢知影便什么都不是。
但,至少此刻。
谢知影知道,有一个会因为她是谢知影而爱她。
其它的身份,都无关紧要。
司仪显然也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愣了半会儿,准备强撑着继续主持婚礼。
而顾之烽却平静地伸出手,接过话筒。
“各位来宾,我是顾之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