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要喊时渊,回头一看,少年站在木马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柔软的金绿色鸟巢。
天空蔚蓝如洗,衬得时渊的衣服白得发光,侧脸至脖颈的皮肤细腻。他伸出手,一只红鸟扇动翅膀,绕手飞了两三圈,停在他手上,长长的尾羽垂下。
它歪头,漆黑眼睛看着时渊。
陆听寒默不作声地看了几秒。
时渊察觉了他的目光,回头一看:“呀!南瓜车!”
两只红鸟瞬间惊飞,不知去哪里了。
时渊翘着尾巴凑过来,打量南瓜车。陆听寒问他:“怪物不怕你了吗?”
时渊说:“比之前好多啦,我在学着怎么跟它们交朋友。”
陆听寒摸了摸时渊的脑袋:“挺好的。”
时渊果然还是很喜欢南瓜车。
两人坐在车上,吃了炒饭和土豆泥当午餐。
正午时,他们回到南城区的4号高塔下。
时渊在这里工作了很久。曾几何时,塔尖是隐没了星光的旧梦,塔中有接不完的电话,听不完的故事,塔底则是机房与服务器,名叫爱丽丝的女孩踏着数据,穿行其中。
如今高塔空无一人。
他们去了8楼的心理咨询中心,以及顶楼的异变者福利中心,什么都没变,电话、前台、房间、办公桌、玻璃窗……它们落满灰尘,待在原地,但好像什么都变了。
时渊带着陆听寒,去林叶然的办公室逛了一圈,找到了他的考勤表,发现他一个季度扣了三十多个人的奖金。
他们还爬到邬正青的小阁楼,打开吱呀作响的天窗,俯瞰城市。
时渊说:“我还是做了不少工作的。”
陆听寒:“嗯哼。”
“可惜工资都不高。”
陆听寒深以为然:“嗯。”
他无法忘怀时渊的时薪6块钱。
从高塔下来,七拐八拐,他们回了家。
家中尚且完好,厚厚的灰尘盖住了一切。时渊跑到窗边看,窗外的风车还在,挂满暗银色的花。
他们找了一圈,看看有没可以带走的。
但是离开风阳城之前,时渊把东西收拾得太干净了,他们只翻出了一个相框。
相框里有张老照片,是陆听寒、陆准和虞轻眉的合影。
和其他照片一样,三人像彬彬有礼的陌生人。
时渊说:“不知道水母和高林外的鹿,现在都在哪里。”
“谁知道呢。”陆听寒笑说,“天下那么大,它们能去任何地方。”
他打开相框,取出老照片带走了。
两人就这样在城中走走停停,把想看的地方都去了。
时渊把葡萄干和小面包分给陆听寒。
陆听寒挑眉道:“关教授的?”
时渊:“那当然。”
他们一起分完零食,回到飞行器上。
飞行器离开地面,时渊在窗边看到了城外的深坑,还有山脉般蜿蜒的巨蛇尸体——“重锤”坠落于此,杀死了岩蛇,而那日他在血与尘中吻了陆听寒。
他还看到了铁城,也朦朦胧看到了高耸的通讯塔。他想到陆准上校和无数牺牲的战士,临死前传出“远眺”数据的严歆,还有爱德华的那首华尔兹。如今想来,恍若隔世。
风阳城与铁城越来越远。
“再见哦。”时渊说。
经过大半个小时的旅途,他们抵达拾穗城。
一下飞行器就是满城花海,灿烂的鲜花无拘无束地盛放。
两人来到街头,时渊晃着尾巴尖哼着歌,走在前头。
陆听寒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带笑意。
但很快,那笑意中掺杂了其他的、近乎留恋与哀切的情感。
“……时渊。”他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我有事情要和你讲。”
“什么?”时渊回过头等他。
路边的花开得热热闹闹,淡粉、玫红、浅蓝和鹅蛋黄。
花儿大小不一,千奇百怪,随风欢快地摇曳。
陆听寒谈起了“深潜”。
他说此行危险,深渊中常有乱流和怪物群,黑雾足以破坏船体,即便是护卫舰也要万分小心;他说,最优异的工程师和驾驶员早已辞世,航空技术也多年未发展,联盟把所有资源放在护卫舰上,纵然如此,还是力有不足;他说,就算平安抵达深渊之底,传回数据,他们也只是凡人之躯。
凡人之躯,有血有肉,终归会死在那里。
他还说,潜入深潜尚且那么难,再乘着护卫舰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采集数据是长久的事情,他们不得不留在深渊。
时渊默默听着。
陆听寒讲:“我答应过你,下次会是体面的道别。”
他顿了一下:“我在主城中弹、失去意识的那时候,听到人面鸟的歌声,看见了一场幻觉。我看到父母亲都在,你和虞轻眉一起在厨房里做菜,我刚下班回家,坐在沙发上看书,然后陆准回来了,他钓了一天鱼,什么都没抓住,被我们嘲笑了一通……然后我们一起吃饭,我和虞轻眉都在给你碗里夹菜,你吃不完,发愁到尾巴打结。”
“这一招对我没用,我从幻境走出来了,回到你的身边。可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