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缝边偷偷观察。果然,那只一岁半胖乎乎的小东西见没人了,独自坐炕上玩耍着,把手中的拨浪鼓一摇,再摇,摇着摇着,又拿耳边不停晃动着。
“咯咯咯,咯咯咯……”
他的笑声很快如同银铃,笑得是酣畅痛快,哈喇子都流到围嘴上。
周氏,以及顾峥全都再次瞪大眼,不可思议。“天呐,他怎么,怎么……”
果然和那闷骚爹如出一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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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用了晚膳,收拾打理好一切,顾峥依旧挺着个肚子,动作吃力笨拙地,在两小宫女搀扶下,回到自己寝殿。
寝殿的正中央,立着一扇镶嵌大理石红木雕山水花鸟屏风,通明的烛火在屏风上摇曳闪烁。
另一边,橘黄色柔和的光线,把坐于屏风后面书桌旁男人的轮廓,映照成优美的弧线。
周牧禹穿着一袭白衣夹纱暗花袍,通身家常打扮。
是的,他没死,动作神情俱都安详恬静,沉俊的眉目,只专注于手中的文档书册,一会儿,又拿着笔在勾画写什么,应该是忙着处理文档公务。
顾峥摇头,语气很是无奈,叹了口气。“你又不让下人们关好窗子!”
便亲自上前,去关书桌前的雕花小木窗。
周牧禹始终专注沉浸于自己的公事,谁来了都不会□□扰的节奏。这会儿子,一看,是妻子顾峥,忙忙起身,搓着手,死皮赖脸上前讨好道:“嗯咳,原来是娘子您呀!对不起为夫忘了给下人吩咐!”
仿佛如今的男人,见了女人总是习惯于小孩儿见了大人模样,有害怕,有惊慌,怕一留神做错事,就惹女人不高兴、发猫威了。
顾峥摇头:“现在可是倒春寒,你如今的身体可不像从前——”
说着,她忽打住。嗅着空气里一股什么味儿,然后,再仔仔细细,东嗅嗅,西闻闻。
男人见她这副模样,慌怂得一逼,连屁股都夹紧了。“娘子,你,你闻到什么了——”
顾峥猛地上前把男人、堂堂晋王、现如今准太子衣领使劲狠狠一扯,脸凑近他,几乎女上男下姿势,压制着,眼看就要把男人压于椅子摁住推倒坐下。
“告诉我,你喝酒了是不是?”
她暴跳如雷,气得如发怒的母猫。“你真的喝酒了?!周牧禹,你,你背着我,又喝酒了?!”
男人赶紧把两手抱住脑袋。心忖,完了完了……
顾峥现如今那鼻子简直比狗的还要灵,她又嗅到了什么不对劲儿。
周牧禹正忽又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以背正挡着什么。他的身后,原来藏了一个金唾盒。那小盒子里,是一团团乌糟糟黑幽幽东西。
顾峥柳眉倒竖:“周牧禹,你让开!”
周牧禹:“……”窝囊如同被卸了脚的虾蟹。
顾峥:“你让不让?!给我让开!”
周牧禹:“……”
顾峥:“……”
气不可遏,干脆一把将男人给扯了推来开,周牧禹大叫,“娘子!不要,我错了,真的错了!——”
最后那个错字,还未说完出口。顾峥就像是被孙悟空施了法术,定了神,凝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的眼泪珠子,大颗大颗,成串成串不停往地下滚落。
周牧禹这一次连去抱脑袋的手上力气都没了。吓得,惊惊颤颤。“娘子,其实我,我……”
顾峥掉了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撤身走。仿佛心肝五脏都在抽痛。失望,惆怅,难过,郁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怒火怨气,只要一遇见与周牧禹相关的事儿,就各种不理智不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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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三十二年的那个寒冬腊月,眼下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
顾峥的思绪开始飞得老远,身子意识仿佛也飘起来,飘回到那个生离死别、惊心动魄,惨绝人寰的一幕幕。
“王妃,请您节哀,让王爷好生上路安息吧!”
“王妃,请容老臣将殿下的右大腿做最后一次缝合,他得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走,是不是?……”
血腥味儿,将士们的哭泣,默哀。整齐而划一,庄严肃穆的军人大礼。顾峥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看不见。她的眼里,只恨眼前这个男人又抛弃她了。她伪装得难受,她不想再坚强,她哭得浑身都在抽疼,哭晕死了又醒过来,醒过来又哭晕死了过去。那是她第一次开始正式和男人多年的相处与情感。如果,当时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好好相处,做一对神仙眷侣,恩爱夫妻,而不是全部都把那些宝贵时光用在婚姻磨合和讨论如何相处纠结上,会不会,即便是他现在就立刻死去,也没有遗憾。
在从汴京快马扬鞭,一路风尘落拓来到这边关时,她翻山越岭,趟过河,穿越过无数荆棘丛林;她在路上见证了太多死亡与创伤,战争带来的残酷与无常,生离,死别,忽然间,她赶着路,开始一边策马奔腾,一边思索着一个关于情爱,关于婚姻,关于男女相处之道的至深命题。原来,生命、生活,只有在这时才能彰显出她的美好与宝贵来!这人生,真的是太苦短了!在平时往往被人忽略的内涵,实则再再简单不过,能够和所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