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不知道他是如何会出现在甄选现场的, 她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定他是陆叙, 但那种森冷孤立的气质, 绝对不可能是她所熟悉的陆少爷。
她的情绪彻底乱套,追光灯打在身上,目光却死死追随着剧院坐席后排的男人。很显然, 他就是故意出现,满意极了她的失态,缓缓站起身,冲她微笑了一下。
那是怎样的表情。
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阴狠,又有些睥睨天下的嘲弄。
梁挽浑身的血液都泛凉, 盯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去,拉开门前甚至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现场的前奏音乐已经响起, 她没有摆好准备的姿势, 还呆呆站在舞台上。这种显然是注意力没有集中的表现,不够专业的印象分先入为主, 惹得台下的评委们皱起了眉。
萨德先生先行举了个暂停的手势, 音控室接收到讯号, 音乐骤停。
“Miss Liang, Don’t waste my time.”他不无严苛地道, 环臂抱胸, 态度有些恼火。
其余几位评委也都面色不虞。外头还排了两百多号人, 两分钟一段的表演时间, 哪怕不休息, 至少还得耗上八个小时, 没有人有那个闲工夫容忍低级错误。
梁挽听到这句话,面上火辣辣,无疑比当众吃了个耳光更难堪。杨秀茹在舞台彩排通道的另一侧,顾不得会不会失礼,喊道:“清醒一点!想一想这个机会你等了多久!”
她浑身一僵,如梦初醒,定了定心神,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歉意,而后单腿足尖踮起,手臂上扬,舒展开身体。
背景音乐重新播放。
尽管有些恼怒,萨德先生依然不得不承认这位有着东方古气质的姑娘确实美得惊人,白色纱裙优雅朦胧,头上花冠让她正如所表演的舞剧里那位坠落人间的仙女,纯真而不自知。
她跳的片段是舞剧的第二幕,森林晨曦初现,仙女同农夫詹姆士跳完舞后,在他想要拥抱自己前匆匆逃离。
少女的足尖仿若被施了魔法,不断快速旋转的高难度技巧并未见任何吃力,她能轻盈地接上任何一个大跳,随后优雅落地。
那位非裔的女首席挑了下眉,同隔壁的编舞大师交流了几句。
当然,芭蕾舞剧不单是这些,表演成分也值得考究。最后时分,仙女被糊涂的青年用特殊丝巾所缠住,失去了背后的翅膀,她悲伤地将结婚戒指还给心上人,慢慢在同伴身边死去。
那一刻,梁挽脸上的绝望和心碎如失去水分的花朵,迅速枯萎,她倒在地上,弓起腰背,身体绷成了漂亮的弧线,睁着眼不甘地落下了一滴泪。
头上花环歪在一旁,白纱裙凌乱,她死得美丽又凄婉。
灯光恰到好处地变化,最终归于黑暗。
万籁俱静中,不知是谁起头鼓起了掌,随即有其他候场区的舞者,善意地吹起了口哨,全场都是赞叹。
光线一点点亮起来,刚跳完独舞的少女站在中央,面色绯红,她虔诚地双手交握按在胸口,再度弯下腰去。
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不用等到晚上公布,她也知道,自己一定会进甄选的二十五人大名单。
下台的时候,所有评委都拥抱了她。
“It’s beautiful.”萨德先生给予了高度评价。
梁挽礼貌地笑了笑,重新回到后台,坐在化妆镜前休息。镜中的姑娘面上还带着欣喜和满足,只是那样子的快意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不安。
杨秀茹难掩兴奋地冲进更衣室,想要好好夸夸得意门生,却见她衣服都没换,火急火燎批了外套,从身边擦肩而过。
“挽挽,你去哪里?”杨秀茹不解。
“杨老师,我有点私事处理一下。”梁挽握着手机,头也没回,她步伐很快,冲出门去。
美国同属北半球,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这阵子不凑巧,恰逢冷空气逆袭,她大衣下边就是薄薄的纱裙,光着两条腿,冻得直哆嗦。
纽约街头的TAXI来来去去都是客满,梁挽顶着北风站了很久,好不容易遇到一辆空车,黑人司机却很不客气地直言要七十刀,事出紧急,她姑且忍下了,只要求对方开快一些。
有钱能使鬼推磨,十五分钟的车程缩短了一半。
梁挽付了钱,动作敏捷地走进酒店的旋转门,她还穿着足尖鞋,脸上带着有闪粉的妆,大堂里经过的客人无不诧异地盯着她。
她目不斜视地站定在电梯前,颇为焦虑地摁着按钮,一颗心吊在了半空里,不上不下。
漫长的走廊里空荡荡,她顾不得太多,奔跑起来,刷开房门后,男人果然在里头。
他正在重新整理行李,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见她进来,瞥了她一眼,面上依旧淡淡的。
梁挽反手关上门,胸口因为剧烈运动起伏不定,一双眼惊疑不定地上下审视着他。
良久,她缓缓开口:“陆叙?”
男人慢条斯理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很敷衍的笑了下:“梁小姐,又见面了,不知道刚才我的突然到访有没有叫你乱了心神。”
仔细去分辨,这话的语气带着些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