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良心发现,她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没留神给池瑜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呃……
她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明面上还是兄妹,总不可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干脆落落大方又留了评论——【你们麻省理工也放五一???】
梁挽留完言就放下了手机,正好系统提示低电量,她丢到床头就没再管。等到敷完面膜躺到床上,锁屏的通知界面静静躺着一条未读消息。
她点开,再度受到今日份的二次惊吓。
池瑜:【没有。】
没头没脑的两个字让梁挽有些懵逼,她随手发了个黑人问号的表情。
对方惜字如金:【mit没有五一。】
那你回去干嘛?梁挽字都打完了,发出去之际又觉得这对话极度没营养,慢吞吞全删了。
算了,还是不聊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算前男友,却是比前男友更尴尬的存在。
她摘掉面膜,在浴室洗了把脸,回去一看,这家伙居然放下矜贵,连续发来了好几条。
这是要彻夜畅谈的意思?
她硬着头皮看。
【睡着了?】
【家里出了点事,我爸也住院了。】
【我请假回去一周。】
梁挽一直盯着第二条,他说他爸也住院,是什么原因?两周前池明朗确实给她打过电话,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但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她还算了解池瑜,这家伙亲情羁绊相当凉薄,如果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不可能放下学业中途回国的。
她很自然就联想到了戈婉茹,那种莫名其妙的煎熬感又来了,叫她的心情陡然变差。
梁挽:【池叔叔怎么了?】
池瑜:【心梗,两根大动脉堵住了,要做搭桥手术。】
梁挽差点没拿稳手机,别的恶性疾病说不定还能拖个三年五载,心肌梗塞可是要随时随地死人的。凭心而论,池明朗对她这个继女算是很ok了,不管是出于爱屋及乌还是乱七八糟的理由,他这些年送给她的礼物都能在临城最好的别墅区买下独栋,光那辆兰博基尼aventador都得一千万。
她没再犹豫,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过了很久,池瑜才接起:“你等会儿。”
听筒那边略有些吵闹,但不像是在闹市区,有几个人正在激烈地讨论,梁挽英文水平堪忧,费了老半天劲才辨出几个天体力学的基础单词。
大半夜还在小组讨论,麻省理工真不是咸鱼呆的。
半晌,池瑜重新开口:“怎么了?”
这会儿他那里又静得可怕,少年原本清冽的嗓音听上去异常沙哑,梁挽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有个project,通宵了两天。”池瑜清了清嗓,淡淡道:“我后天回国,你怎么打算?”
都是聪明人,梁挽怎么会不明白他这句话的隐喻,无非是问她要不要去看戈婉茹,他不问还好,一问她又炸毛了,斩钉截铁地丢了两个字:“不去。”
池瑜很轻地笑了一下:“你真是一点没变。”
梁挽不说话。
“不去就不去吧,你自己做决定就好。”池瑜顿了顿,轻叹道:“活得开心点,挽挽。”很快有人来喊他回去,他应付了两声,并没有太多时间闲话家常,“那就先这样,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挽嗯了声,结束了通话。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胸口喉咙里都像是堵了棉花,熬到四点来钟,她翻身坐起,皱着眉给池瑜发消息:【她生了什么病,你知道吗?】
池相思显然也没有睡,回得很详细:【乳腺癌,二期,医生建议手术全切,茹姨不肯,坚持要保守治疗。】
梁挽扯了下嘴角,无声一晒。
宁愿不要命都要美,这种风格确实很符合那个女人。
她忽然记起幼年时戈婉茹为了能在晚宴上艳冠群芳,饿了整整一周不吃饭后来低血糖送到医院的事儿。
可笑,又可悲。
如今命都快没了,还心心念念想着身材,她的好母亲,真是走火入魔了。估计池明朗也是被她的不可理喻气到,才会突发心肌梗塞。
而她呢?害人害己,是否自我质问过?
梁挽趴在阳台边上,揣摩着此时此刻戈婉茹的想法。渐渐的,东方发白,有亮光穿透暗云,映照到她脸上,她不舒服地闭了下眼,睫毛沾上湿意,再抬手,指腹上竟然有泪。
她冷冷地看着那滴泪,手背用力揉了揉眼睛。
凌晨四点,梁挽一个人跑去了abt的排练室,拉筋压腿加热身,而后跟着天鹅湖的音乐,自虐一般跳到精疲力尽。她实在不懂如何去发泄张牙舞爪的情绪,只能借助舞蹈。
日子一天天过,她完全没办法好好睡觉。闭上眼,是戈婉茹奄奄一息瘦骨嶙峋的模样,愤恨地盯着她:“我生的好女儿,到死都不来看我。”
然后就是惊醒过来后的大汗淋漓,梁挽快绝望了,她开始憎恶自己的软弱心肠。
但凡能狠心一些。
但凡能没心没肺一些。
她又怎么会活得那么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