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不知道多少个电话。”
“是啊,我家一样多事。”陆医生认同,“江医生,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江以明顿了几秒,回答:“不做什么,很普通的普通人。”
像普通的父母一样,会很普通地疼自己的小孩。
可惜,这些与他无关。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问话的人和回答的人都神色如常。
只有沈倪夹在中间如坐针毡。
她算是半个知情人。
有心想帮江以明挡一挡,但又怕自己一开口,让江以明知道了自己偷偷打听过他的事情。
她不停地小口小口喝可乐,借着抬杯的动作,视线全往他脸上飘。
江以明感受到她是视线,偏头对上眼。
他忽然抬了下手,手腕下垂,反撑在下颌处。沉寂无波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闪了一下。
沈倪没憋住,打了个气嗝。
“紧张什么。”他淡淡道。
“……我有吗?”
“没有?那是我看错了。”
他好像丝毫都不介意刚才的话题,往椅背上靠了靠,重新回到张医生和陆医生的好心问话环节去了。
沈倪懵了好几片毛肚的工夫。
她开始怀疑薛成俊问来的消息到底真不真?
怎么在别人眼里滔天的大事,在他这儿真就什么都不在乎。
是因为他是医生吗?
所以心理素质格外强大?
还是他经历过什么更大的,更不可理喻的故事。
所以显得其他都算毛毛细雨?
沈倪猜不透江以明这个人。
她这顿火锅吃得心不在焉,会因为别人提起家人而想到自己的。也会以己度人去照顾江以明的感受。
饭后张医生要回去陪女儿,陆医生值班,就没再多聚。
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还亮。夏天白昼特别长,时间像黏土似的被无限拉长,与慢吞吞的小镇生活融到了一起。
在巷口站了一会儿,温热晚风扑面。
沈倪走在后边,看到江以明突然转头,问她:“散步?”
她当然乐意:“好啊。去哪儿散?”
“随便走走。”
江以明说着往火锅店所在的巷子里走了几步。
沈倪平时的活动范围最多就到巷口,里边无非就是村落民宅。
到底是陌生地方,她怕碰到寸头那样的小流氓,从没进去过。
现在江以明在,她就大胆跟了上去。
然后听他边走边说,“知道里边是什么吗。”
沈倪摇摇头:“没来过,是什么呀?”
江以明收回目光,回答:“一个小福利院。”
沈倪这才看到参差不齐的灌木丛后有处凹陷。
往里铺了条带斜坡的水泥小路,连着一扇老旧铁艺门。门边还有块牌匾,上面写着小春天儿童福利院。
这么小的镇子竟然还藏着一间福利院。
她隔着镂空栏杆往里看,三面都是二层小楼,唯一空着的那面是片花坛和小操场。大概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整个小院安安静静,又小又旧。
就这样的环境,江以明说,里边还有小孩住着。
他半年前义务来给里边的小孩做过一次基础体检,多少了解一些情况。
有从出生就被抛弃的小孩,有患病被遗弃的,还有说是暂时寄养但父母外出打工再也没来领的。
人不多,总共七八个。
但以小镇人口的比例来算,还是个很让人绝望的数字。
现在算是饭后消食。
绕着小院围墙走,江以明有一句没一句跟她说:“里边有个板寸小男孩,被领养过一次。后来领养家庭说他性格不好,又退养了。”
“啊?领了还退啊?”
沈倪默默啧了声,心想这对小孩得有多大的打击。
江以明点头:“嗯,上次见小寸头,话都不怎么说了。以前跟你一样,是个小话痨。”
沈倪在心里挥了下拳头,辩驳:“我不是。”
他没管,自顾自继续说:“还有两个小姑娘,到上学年纪了。一般这么大的都比较难找领养家庭。何况很多家庭多少还是有点重男轻女思想的。”
“那她们以后呢?”沈倪问。
“以后?”江以明顿了下,很直白,“不知道。”
他接连说了好几个孩子,似乎每个都在他心里留下了烙印。
夕阳正好。
沈倪跟在旁边,好像在听一个很长很长讲不完的故事。
她有点明白江以明为什么今天要说这么多了。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表现出在意。
可他仿佛一下就触到了她心里的柔软。借着说其他人的事告诉她,其实没什么好在乎的,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家庭,每个家庭都有难念的经。
难,日子就不过了吗?
不是的。你看开点,别停留在脚下,再往前看看。
什么都会过去,一切不过是散落在人生长河里的碎石点点。
太阳还没完全西沉,傍晚霞光温柔炽热,金色余晖洒满她的眼睫。
沈倪在晚霞中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