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你之后,生命有了意义,死亡无所畏惧。】
他今天那句话……应该算是表白吧?
江良翰抱着枕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床头闹钟提醒他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手机还停留在和路咖的对话框页面上,两人随便聊了一些关于续命学校里面的事,最后一条‘晚安’的消息发送在十分钟之前。
至于他在甜品店和路咖说的那些话,两人都没再提过。
江良翰自己是因为紧张和不好意思,至于路咖……他又一次从左边翻个身到右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表达太隐晦了,才让路咖丝毫没察觉到不对。
也或许路咖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不提起就是委婉的拒绝?
“唉。”
再翻个身的江良翰纠结地长叹一口气,枕头拍在脸上,浑身放空地平躺着。
这么胡思乱想地躺着躺着,反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江良翰做了一个梦。
他出现在熟悉又陌生的医院消防通道里,这家医院现在还没有经过后面几次重新装修,楼梯口的监控并不完善,一张白色铁门丝毫没有隔音的效果。
隔着一张门,三步远外那对夫妇说话的声音他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也或许是因为对方根本不在意是否会有人听到,两人交谈时完全不曾降低音量。
“你自己数一数这半年里你究竟来看过几次?”
“我很忙,公司——”
“你忙,难道我就不忙了吗?说好了大家一个月来看一次,一个月里你难道都抽不出一天时间过来吗?”
“有护工在……而且过来做什么?他一直都那样,不是躺着就是睁眼说胡话,你冷静一点儿好吗?”
“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们的孩子!他已经疯了!”
江良翰从门缝看过去,看到在女人崩溃哭泣的时候,男人叹了口气往前迈出一步,身后将她揽在怀里。
一场风暴一样的争吵,在这个拥抱中销声匿迹。
“如果……我们还很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我宁愿他这么安安静静的死了,也不想我的孩子变成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这两句话其实声音很轻,但江良翰却好像被惊
雷劈中一样,脚步无措地向后逃避。
衣摆突然被一只小手拽了拽。
江良翰动作僵硬地低下头,看到一个蹲在角落里抱着两只甜筒的小孩,他有一双大且黑的漂亮眼睛,面无血色,苍白泛青的手臂上还贴着医用胶带。
他正在朝着江良翰微笑,大大的眼睛弯起来,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亲生父母刚刚所说的那番话。
“你别难过,”小江良翰的声音带着可爱的奶气,他抬起瘦弱到能看到蓝青色血管的手臂,将其中一只粉色甜筒递过去,“草莓味的,请你吃。”
江良翰接过甜筒,蹲在小孩旁边,慢吞吞地咬了一口,才说:“我不难过。”
这段对话江良翰其实已经都忘得差不多了,他小时候生病那段时间的记忆中很模糊了,只记得打针吃药做手术还有偶尔才过来一次的父母见面必不可少的争吵与和好。
可能是因为生病太久医生都说治愈希望很低的小孩总会在一次次病危通知书里消磨掉父母的宠爱,所以慢慢会觉得,他们还年轻,完全可以放下这个病秧子,再生一个正常又健康的孩子。
这些江良翰都知道,甚至因为知道的太多太清楚,再听到的时候早就不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心理波澜了。
咬掉甜筒最上面的尖尖,江良翰看了眼身边吃得开心的小孩,低声说:“该难过的应该是你。”
“我不难过啊,”小孩天真地歪着头看他,黑瞳明亮,“我现在有好多好多的亲人朋友,还有一只可爱的大狗。”
“是,”江良翰笑了下,“二宝是挺可爱的。”
“嗯?”小江良翰疑惑地看着他,纠正说,“它叫大宝。”
江良翰微愣,转头看着他。
“大宝很乖的,从来不吃人,”小江良翰又低下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嘟囔着,“不像白言哥哥那么凶,动不动就龇牙咧嘴吓唬人,明明是给我买的糖果非说是不想吃扔给我,导演叔叔说他那样叫做傲娇……”
大宝,白言哥哥,导演叔叔……
江良翰看向身边‘小时候的自己’,感觉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让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我想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小江良翰大口吃着甜筒,凉食进入虚弱到经不起
一丝打磨的身体内,他的肤色已经愈发苍白,身体甚至都在不自觉的抽搐,声音含糊不清,“只要死掉,死掉就好了。”
江良翰突然想起不远处那对夫妻刚刚没被他认真放在心上的对话。
“……睁眼说瞎话……”
“他已经疯了……”
“别吃了!”江良翰突然用力抢过小江良翰手上的甜筒,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你不会死。”
小孩子仰起头,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无辜地说:“可是我们已经死过了。”
……
江良翰猛然睁开眼!